易道与医道刍议

罗桂青

《周易》是世界文明经典古籍，乃群经之首。几千年来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中国的古代思想和各种古代科学技术，如历史、文学、音乐绘画、建筑、哲学、宗教、天文学、数学、化学、医学等，无不带有易学的烙印。《周易》中的系统整体的思维方式和丰富的思想内容，奠定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

传统中医是道学化的医学，具有道学和自然科学的双重特征。道学思想和医学现象的相互贯通与紧密结合，使得传统中医在阐述人体的生命活动时具有整体而又具体、系统而又周密、广泛而又精确的道学思辨特点。天人合一、阴阳五行、气血津液、脏腑经络、六淫七情、辨证论治等基本理论典型地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特有的整体思维方式，由理性的思辨概念推导而成的各种治疗原则和方法也明显地带有高度的抽象性和广泛的包容性。道学性的建构方式确定了传统中医理论体系的内在涵义，基本结构和标准形态。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传统中医极大地受到了《周易》的影响。《易经》本来是占筮之书，但由于其中的思想包罗万象，加上《易传》对《易经》思想的哲理性发挥。《周易》的性质已经远远超出了占筮的范围。《易传》采用卦象说，爻位说、卦变说、相应说、得中说等学说。确立了从不同角度阐发《易经》阴阳哲学内涵的思路和方法。通过《易传》的诠释和发展。易学构建了一个完整的关于自然社会普遍规律的阴阳哲学理论体系，对传统中医理论产生巨大影响的正是易学的阴阳哲理。

明代医家张景岳《类经附翼•医易》中说：“乃知天地之道，以阴阳二气而造化万物；人生之理，以阴阳二气而长养百骸。《易》者，易也，具阴阳动静之妙；医者，意也，合阴阳消长之机。虽阴阳己备于《内经》，而变化莫大乎《周易》。故曰：‘天人一理者，一此阴阳也；医易同源者，同此变化也’。岂非医易相通，理无二致。可以医而不知易乎？”

所谓“医易同源”，指的即是医道、易道同源于阴阳变化之理。阴阳学说与气一元论密切相关。气是构成宇宙的物质本原，一气分为阴阳，任何事物都包含着对立而又统一的阴阳二气，阴阳二气相互感应和相互作用，是一切运动变化的根源。阴阳学说主要是说明和解释宇宙万物发展变化的内在原因，因为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内部都可以分为相互对立而又相互统一的正反两个方面，所以便产生了阴阳对立、阴阳互根、阴阳消长、阴阳转化等基本理论。利用阴阳属性的对立统一关系就可以解说社会和宇宙中的种种变化。

阴阳是《易经》中的基本概念，阴爻阳爻的变化是六十四卦发生变动的根本原因，阴阳学说因此成为《易传》说明《易经》原理的主要工具。正如《庄子•天下》中所说：“《易》以道阴阳。”《易传•系辞传上》建立了“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宇宙观。用阴阳解释卦象，进而解释整个世界。《易传•说卦传》中更明确指出：“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

在中医理论体系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易学阐述的阴阳哲学理论起到了构建框架的关键作用。阴阳学说不仅为中医确立了认识和把握生命现象的思辨方法，最终也成为中医理论体系中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说：“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

传统中医把人和自然社会看成是一个统一的有机整体，强调用阴阳五行的道学理论来解释人体生理病理和疾病治疗的一般规律。在中医学理论中阴阳学说的作用主要是在宏观上认识和把握人体的各种结构和功能之间的相互联系。阴阳学说把人体的生理状态概括为阴平阳秘，把病理状态概括为阴阳失和，而调和阴阳则成为中医临床施治的总体原则。

阴阳学说的对立统一理论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的认识观和辩证观，阴阳只是说明“道”的工具，阴阳二气所产生的交感变化才是“道”的具体表现。阴阳变化之道是天地之道，也是易道和医道的核心变化观，是《周易》的基本思想。

《易经》中的“易”，其基本含义便是变化。《周易》认为天地万物是不断运动变化着的，永恒地处于变化之中是宇宙的基本规律，而刚柔相推、阴阳消长则是变化的原动力。传统中医则认为人是由天地阴阳合气变化而成，一切生理病理的表现也都是源于人体内阴阳二气的交感变化。有变化才有生命，有变化才有生长壮老己，有变化疾病才有转机，而且辨证论治更要因人、因时、因地而有所制宜；变化观同样也是传统中医的指导思想。

易道论述的是天地的阴阳变化规律，医道论述的是人体的阴阳变化规律，天地人乃一整体。所以易道和医道是同一个原理。明代医家张景岳《类经附翼•医易》中说：“然则天人相与之际，精哉妙矣，诚可畏矣！人身小天地，真无一毫之相间矣!今夫天地之理具乎易，而身心之理独不具乎易乎？矧天地之易，外易也：身心之易，内易也。内外孰亲？天人孰近？故必求诸己而后可以求诸人。先乎内而后可以及乎外；是物理之易犹可缓，而身心之易不容忽。医之为道，身心之易也。医而不易。其何以行之哉？”这里说的“身心之易”，就是性命双修身心双修的丹道。这样，在阴阳变化之道的层面上，易道和医道相通，易理和医理相通。

世界上的事物永远处在不停的变化之中，对立的相互转化是天地间的普遍规律。传统中医对阴阳变化之道的认识与易学一脉相承，充分反映了《周易》阴阳道学思想的影响，也深刻地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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