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尽心(上)
《孟子·尽心上》出自《孟子》,讲述了儒家思想,激励人奋发向上有所作为。《孟子》为记述孟子思想的著作,该作品翔实地记载了孟子的思想、言论和事迹。也是儒家重要经典之一。
《孟子》尽心上·第一章
原文: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译文:孟子说:“尽自己的善心,就是觉悟到了自己的本性。觉悟到了自己的本性,就是懂得了天命。保存自己的善心,养护自己的本性,以此来对待天命。不论寿命是长是短都不改变态度,只是修身养性等待天命,这就是确立正常命运的方法。
原文: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译文:孟子说:“没有一样不是天命(决定),顺从天命,接受的是正常的命运;因此懂天命的人不会站立在危墙下面。尽力行道而死的,是正常的命运;犯罪受刑而死的,不是正常的命运。”
原文:孟子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
译文:孟子说:“追求就能得到,放弃便会失去,这种追求有益于得到,因为所求的东西就在我自身。求索有一定的方法,能否得到却由命运安排,这种求索无益于得到,因为所求的东西是身外之物。”
原文: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译文:孟子说:“万物之情我都具备了,反身而自求诚意,快乐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了。努力不懈地以推己及人的恕道去行事,寻求仁的道路没有比这个更近的了。”
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
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
【译文】
孟子说:“一切事物的根本原理我都具备了。反躬自省,只要聚德自己真实无妄,就是最大的快乐。尽力按恕道去做,是追求仁的最近的道路。”
孟子说:“做了却不明白为何这样做,习惯了就不去深究其原因,终身运用却不懂得其中的道理,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孟子说:“人不可以不知羞耻。不知羞耻这种羞耻,是真的没有羞耻了。”
孟子说:“羞耻对于人来说,关系大了!玩弄机谋巧诈的人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用得上羞耻。不以比不上别人为羞耻,如何能赶上别人呢?”
孟子曰:“古之贤王好善而忘势,古之贤士何独不然?乐其道而忘人之势。故王公不致敬尽礼,则不得亟见之。见且由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
【译文】
孟子说:“古代的贤君喜欢善言善行,因而常常忘记自己的权势;古代的贤士何尝不是这样?乐于遵行自己的大道,因而忘记了别人的权势,所以王公贵族如果不对他们恭敬有加、以礼相待,就别指望能多次见到他们。见面的次数尚且还不能多,更何况想要他们做臣下呢?”
孟子谓宋句践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
曰:“何如斯可以嚣嚣矣?”
曰:“尊德乐义,则可以嚣嚣矣。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译文】
孟子对宋句践说:“你喜欢游说么?我来和你谈谈游说。别人理解你,你自得其乐;别人不理解你,你也要自得其乐。”
宋句践问:“怎样才能自得其乐呢?”
孟子答道:“崇尚德,喜爱义,就可以自得其乐了。所以士人穷困时不丧失义,显达时不离开道。穷困时不丧失义,所以士人自得其乐;显达时不离开道,所以老百姓不会失望。古代的人,得志时恩泽广被百姓,不得志时就修养自身品格以此立于人世。也就是说,穷困便独善其身,显达就兼善天下。”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孟子曰:“附之以韩、魏之家,如其自视欿然,则过人远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
【译文】
孟子说:“等文王出来而后才能发奋的是普通百姓。至于才智过人的贤士,即使没有文王也一样会奋发有为。”
孟子说:“如果把韩、魏两家的财富权势都加在他身上,而他还是很谦虚,那就远远地超出一般人了。”
孟子说:“为了使百姓安逸而役使百姓,百姓虽然劳累也不会怨恨。为了使百姓生存而杀人,被杀的人虽然死去也不会怨恨杀他的人。”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皞皞如也。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夫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
【译文】
孟子说:“以武力称霸的君王,他的百姓欢喜快乐。以仁德治国的君王,他的百姓怡然自得。杀了他们也不怨恨,使他们得到好处也不知感谢,百姓一天天地向善的方向发展,却不知道是谁使他们向善。圣君所经过的地方,百姓得到教化;所停留驻足的地方,影响更加神妙。上下和天地同运并行,和谐统一,怎么能说是小小的补益呢?”
孟子说:“仁德的语言不如仁德的乐声那样深入人心,良好的政治措施不如良好的教化那样获取民心。良好的政治措施只是使百姓畏惧,良好的教化却令百姓热爱。良好的政治措施得到的是百姓的财产,良好的教化得到的却是百姓的心。”
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
【译文】
孟子说:“有些事情,人不经过学习就能做到,这是因为人有良能;有些事情,人不经过思考就能明白,这是因为人有良知。两三岁的小孩子,没有不知道爱自己父母的;等到他长大了,没有不知道敬重兄长的。爱父母,是仁;尊敬兄长,是义。之所以会这样,没有其他的原因,因为这两种品格遍布天下。”
孟子说:“舜在深山里的时候,住在树木、石头之间,与鹿、野猪相处,和深山中的草野之人几乎没什么不同。等到他听到一句有道理的话,看到一个善良的举动,便立刻采用推行,就像江河决堤,洪水一泻千里,无人能阻挡。”
孟子曰:“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术、知者,恒存乎疢疾。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则为容悦者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为悦者也;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译文】
孟子说:“不做他不想做的事,不要他不想要的东西,这样就可以了。”
孟子说:“人们中具有德行、智能、道术、才智的,是那些经常处在灾患中的人。只有失去国家的臣子和地位卑贱的庶子,他们不安地运用着心思,深远地考虑着灾患,所以才能显达。”
孟子说:“有侍奉君主个人的,侍奉君主就是为了使君主高兴;有安定国家的臣子,那是把安定国家作为快乐的人;有天民,那是因为他的道可以在天下普遍实行而后才去实行的人;有圣人,那是端正了自己,外物便随之端正的人。”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
孟子曰:“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
【译文】
孟子说:“君子有三件乐事,但称王天下不包括在内。父母都健在,兄弟没有疾病灾患,这是第一件乐事。抬头无愧于天,低头无愧于人,这是第二件乐事。得到天下的英才,教育培养他们,这是第三件乐事。君子有三件乐事,但称王天下不包括在内。”
孟子说:“广大的土地和众多的百姓,是君子想得到的,他的乐趣却不在这里;站在天下的中央,安定天下的百姓,是君子高兴做的事,但他的本性却不在这里。君子的本性,即使他统一天下也不会增加,即使他穷困自处也不会减少,因为他的本性是天定的。君子的本性,仁、义、礼、智在心中生根,它们产生的颜色清和润泽,表现在脸上,充盈在背上,延伸到四肢,只是通过四肢的动作,无需言语,就能让人明白。”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天下有善养老,则仁人以为己归矣。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亩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无饥矣。所谓西伯善养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树、畜,导其妻子,使养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饱。不暖不饱,谓之冻馁。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此之谓也。”
【译文】
孟子说:“伯夷躲避殷纣王,住在北海边,听说周文王兴起,高兴地说:‘我何不去归附他?听说西伯善于奉养老人。’姜太公躲避殷纣王,住在东海边,听说周文王兴起,高兴地说:‘我何不去归附他?听说西伯善于奉养老人。’天下有善于奉养老人的,仁人就会把他作为自己的归宿。五亩大小的宅院,在墙边种上桑树,农妇摘桑叶来养蚕,老年人可以穿上丝帛了。五只母鸡,两头母猪,喂养它们,让他们正常地生长繁殖,老年人可以不缺肉吃了。百亩大小的田地,农夫辛勤耕种,八口人的家庭可以不挨饿了。所谓西伯善于奉养老人,说的就是他制定土地制定,教育百姓种桑树养家畜,教导他们奉养自己的老人。五十岁不穿丝帛就不暖和,七十岁不吃肉就不饱。穿不暖吃不饱,叫做受冻挨饿。周文王的百姓没有受冻挨饿的老年人,说的就是这个。”
孟子曰:“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财不可胜用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门户求水火,无弗与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
【译文】
孟子说:“整治耕地,减轻赋税,便可使民众富有起来。依照时令饮食,按照礼仪花费,财务便会不可胜用。民众没有水、火无法生存,昏夜敲人家的门求觅水、火,是没有不给的,因为水、火相当充足。圣人治理天下,要使民众拥有豆、粟如同水、火那样充足。如果豆、粟像水、火那样充足,民众哪有不仁爱的呢?”
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译文】
孟子说:“孔子登上东山,觉得鲁国变小了;登上泰山,觉得天下变小了。所以看过大海的人很难被其他的水所吸引,在圣人门下学习过的人很难被其他的言论所吸引。观赏水有一定的方法,一定要观赏它的波澜。太阳和月亮都有光辉,连微小的缝隙都一定能照亮。流水这种东西,不填满坑坑坎坎就不往前流;君子对于道的志向,不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不能通达。”
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跖之徒也。欲知舜与跖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
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译文】
孟子说:“鸡叫便起身,孜孜不倦行善的人,是舜一类的人;鸡叫便起身,孜孜不倦营利的人,是盗跖一类的人。想要知道舜和盗跖的区别,没有别的,就是营利和行善的不同。”
孟子说:“杨朱主张为我,拔一根毛发对天下有利都不愿做。墨子主张兼爱,只要对天下有利,摩秃头顶,走破脚跟也要去做。子莫主张中道,主张中道是最接近仁义之道的。但主张中道如果不知变通,就跟偏执于一端一样了。厌恶偏执一端的原因是它会损害仁义之道,只拣起一点却丢弃了其余。”
孟子曰:“饥者甘食,渴者甘饮,是未得饮食之正也,饥渴害之也。岂惟口腹有饥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人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则不及人不为忧矣。”
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孟子曰:“有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轫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也。”
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
【译文】
孟子说:“饥饿的人吃什么都香,口渴的人喝什么都甜,但这并非食物饮料本来的滋味,是饥渴妨害了人的味觉。难道只有嘴巴和肚皮有饥渴的灾害吗?人心也会有这样的灾害。人如果能不让饥渴的灾害成为心的灾害,那么比不上别人就不会成为忧虑了。”
孟子说:“柳下惠不因为三公的高位就改变自己的操守。”
孟子说:“做一件事情就好像挖井,挖了很深却没挖到泉水,还是一口废井。”
孟子说:“尧、舜把仁义当作自己的本性;商汤和周武王,亲身体验、努力推行仁义;五霸,借仁义为己用。借的时间长了也不归还,怎么知道他不是真有仁义了呢?”
公孙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顺。’放大甲于桐,民大悦。大甲贤。又反之,民大悦。贤者之为人臣也,其君不贤,则固可放与?”
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
公孙丑曰:“《诗》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
孟子曰:“君子居是国也,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悌忠信。‘不素餐兮’,孰大于是?”
【译文】
公孙丑说:“伊尹说过:‘我不亲近违背礼义的人。’他把大甲流放到桐,百姓非常高兴。大甲悔过自新,又让他回来重做天子,百姓非常高兴。贤能的人作为臣子,他的君王不贤明,就可以流放君王吗?”
孟子答道:“有伊尹一样的心志,就可以;没有伊尹一样的心志,就是篡位了。”
公孙丑说:“《诗》上说:‘不白吃饭啊。’君子不耕地却也吃饭,为什么呢?”
孟子答道:“君子住在这个国家,君王任用他,就能安定富足、尊贵荣耀;他的子弟跟从他,就会孝顺友爱、忠诚守信。‘不白吃饭’,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王子垫问曰:“士何事?”
孟子曰:“尚志。”
曰:“何谓尚志?”
曰:“仁义而已矣。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
孟子曰:“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舍箪食豆羹之义也。人莫大焉亡亲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
【译文】
齐王的儿子垫问道:“士人做些什么事?”
孟子答:“使自己的志行高尚。”
垫又问:“怎样才叫使自己的志行高尚?”
孟子答:“实行仁义罢了。杀死一个无罪的人,就是不仁;不是自己的东西却占有,就是不义。住处在哪里?以仁为家;道路在哪里?以义为路。以仁为家,以义为路,身在高位的人的事情就完备了。”
孟子说:“陈仲子,如果不合道义地给他齐国他不会接受,人们都相信这点。但这只是舍弃一筐饭一碗羹的小道义。人的罪过没有比不讲父兄、君臣、尊卑更大的了。因为他有小的道义,就相信他会有大的道义,怎么可以呢?”
桃应问曰:“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则如之何?”
孟子曰:“执之而已矣。”
“然则舜不禁与?”
曰:“夫舜恶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
“然则舜如之何?”
曰:“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䜣然,乐而忘天下。”
【译文】
桃应问道:“舜做天子,皋陶做士官,假如瞽瞍杀了人,那该怎么办?”
孟子答:“把他抓起来就是了。”
“那样舜不会阻止吗?”
孟子说:“舜怎么能够阻止呢?皋陶是按所受职责办事。”
“那么舜应该怎么办呢?”
孟子说:“舜把丢弃天下看得像丢弃破烂的鞋子一样。他会偷偷地背着父亲逃走,在海边住下来,终身快乐,快乐得忘掉天下。”
孟子自范之齐,望见齐王之子。喟然叹曰:“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夫非尽人之子与?”
孟子曰:“王子宫室、车马、衣服,多与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况居天下之广居者乎?鲁君之宋,呼于垤泽之门。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声之似我君也?’此无他,居相似也。”
【译文】
孟子从范来到齐都,远远地看见齐王的儿子,长叹道:“居所改变气度,奉养改变体质,环境真重要啊!不都是人的儿子吗?”
孟子说:“王子的宫室、车马、衣服,大多和别人一样,而王子像那样,是他的环境使然。何况以天下最广大的居所仁为居所呢?鲁国的君王来到宋国,在垤泽门下喊门。守门人说:‘他并非我们的君王,为什么他的声音这样像我们君王呢?’这没有其他缘故,只是因为环境相似罢了。”
孟子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虚拘。”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
【译文】
孟子说:“喂养却不爱他,是用对待猪的方式和他交往;爱他却不尊敬他,是用对待兽的方式畜养他。恭敬的心,是在礼物未送前就具备的。恭敬却没有实质,君子不能因为虚礼留下来。”
孟子说:“美的形体和容貌,是天生的。只有圣人才能够用善的人性真正实现外形的美。”
齐宣王欲短丧。公孙丑曰:“为期之丧,犹愈于已乎?”
孟子曰:“是犹或紾其兄之臂,子谓之姑徐徐云尔,亦教之孝弟而已矣。”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为之请数月之丧。公孙丑曰:“若此者,何如也?”
曰:“是欲终之而不可得也。虽加一日愈于已,谓夫莫之禁而弗为者也。
【译文】
齐宣王想要缩短三年的丧期。公孙丑说:“服丧一年,总比不服丧要好吧?”
孟子说:“这就好比有人扭他兄长的胳膊,你却对他说,姑且慢慢地扭吧。还是应该教导他孝顺父母、尊敬兄长,让他不要扭兄长的胳膊。”
有个王子死了生母,他师傅替他请求服丧几个月。公孙丑问:“像这种情况,该怎么看呢?”
孟子答:“这是王子想要服满三年丧期却不能去做的。即使增加一天的丧期也比不服丧强,是针对那些没人禁止他服丧、自己却不去服丧的人说的。”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公孙丑曰:“道则高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为可几及而日孳孳也?”
孟子曰:“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
【译文】
孟子说:“君子用来教育的方式有五种:有像及时雨那样滋润万物的,有成全德行的,有培养才能的,有解答疑问的,有流传后世为后人所私下学习的,这五种就是君子用来教育的方式。”
公孙丑说:“圣人的道是很崇高的,也很完美,但追求它就好像登天一样,似乎不可能达到。为什么不使它成为有希望达到的目标,以便人们每天孜孜不倦地追求呢?”
孟子说:“高明的工匠不会为了拙劣的工匠改变废弃绳墨,后羿不会为了拙劣的射手变更拉开弓的标准。君子拉开弓却不发箭,做出跃跃欲试的样子。在道路中央站立,有能力的人便会跟从他。”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门也,若在所礼而不答,何也?”
孟子曰:“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挟有勋劳而问,挟故而问,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
【译文】
孟子说:“天下清明,以道跟随自身,使道得以施行;天下黑暗,以自身跟随道,为了道不惜牺牲自己。没听说牺牲道来迁就王侯的。”
公都子说:“滕更在您门下,好像应该在以礼相待之列,您却不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呢?”
孟子说:“依仗显贵发问,依仗贤能发问,依仗年长发问,依仗有功劳发问,依仗老交情发问,都是我所不愿回答的。滕更就占了其中两条。”
孟子曰:“于不可已而已者,无所不已。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也。其进锐者,其退速。”
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孟子曰:“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是之谓不知务。”
【译文】
孟子说:“对不该停止的事情却停止了,那就没什么事不会半途而废。对该厚待的人却刻薄,那就没什么人不会刻薄对待。那些前进时迅猛的人,他们后退得也迅速。”
孟子说:“君子对待万物,爱惜它们却不仁爱;对待百姓,仁爱他们却不亲近。君子由亲近亲人推广到仁爱百姓,由仁爱百姓推广到爱惜万物。”
孟子说:“智者没有什么不能知道,但当前在做的事是他们最急于了解的;仁者没有什么不爱的,但爱亲人和贤能的人是他们的第一要务。尧和舜的智能没有普遍了解万物,是因为他们要先了解他们在做的事;尧和舜的仁爱没有遍及所有的人,是因为他们要先爱亲人和贤能的人。不能为父母服三年的丧期,却对于缌麻、小功这样的丧期很讲究;在长者面前大吃大喝,却很讲究不用牙齿咬断干肉这种小礼节:这就叫不识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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