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琅
这天早晨,几个小学生刚刚坐下喝豆腐脑,就有一个瘸腿母亲领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瘸腿母亲很着急地对张金锁说:“小老板,赶紧给我们来一碗豆腐脑,一个馒头。”
张金锁赶紧把豆腐脑和馒头端上来,瘸腿母亲催促小男孩:“快吃快吃,今天是周一,你们学校早晨要举行升旗仪式。千万别晚了。”
小男孩很听话,吃起来非常快。刚吃完,瘸腿母亲领着他就向外走去,张金锁的妻子赶紧追过来:“哎,那位家长,您还没……”
张金锁赶忙奔过来,一把捂住妻子的嘴。他见瘸腿母亲领着小男孩走远了,才把手松开,妻子瞪着张金锁:“你认识这个瘸腿母亲吗 ”张金锁摇摇头说:“不认识。”
妻子说:“既然不认识,为什么不跟她要钱 ”张金锁说:“他们有急事,这是事出有因。再说了,做买卖不能太较真!”正在喝豆腐脑的几个食客插嘴道:“看他们着急的样子,肯定是忘了。”
一个青年女子正在结账,她十分慷慨,说:“把刚才那个瘸腿母亲的钱一起算了。”张金锁摇摇头说:“不用,不用。”
突然,妻子“呜呜”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你们大家肯定会认为我是个小气鬼,不就一碗豆腐脑、一个馒头,用得着这样斤斤计较吗 其实我们家非常不容易,我有个女儿,得了先天性心脏病,大夫说了,越早治越好,如果治疗晚了,后患无穷啊!我们起早贪黑就是为了多赚一些钱,好早一天给孩子治病!”
有位中年食客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张金锁,慷慨地说道:“不用找了,权当我献爱心了。”张金锁赶紧给中年男子找钱:“别别别,我先替孩子谢谢您的爱心!”
就在这时,瘸腿母亲回来了,问张金锁:“刚才儿子悄悄问我,为什么吃饭不给人家钱 我记性不好,到底有没有把钱给您 ”张金锁微微一笑:“您确实没有给钱。”瘸腿母亲有些不解:“那您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要啊 ”
张金锁说:“您是个残疾母亲,在很多人心目中非常不容易,您的孩子或多或少会产生自卑感。早晨您因有急事,确实把饭钱忘付了,我要是追出去跟您要钱,您会多不自在呀!也许您没有这种感觉,但是您孩子的自尊心会受不了的!”
大家放下筷子,热烈鼓起掌来。瘸腿母亲眼睛红了,深深鞠了一躬:“您真是个了不起的小老板,我替孩子谢谢您!”
第二天早晨,张金锁把店门打开时,他一下子惊住了,门外站了很多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紧张地问:“请问,大家站在这里干什么啊 ”众人回答道:“我们是来您这儿喝豆腐脑的啊!”
张金锁蒙了,他开豆腐脑铺两年多了,从没来过这么多人喝豆腐脑啊 更让张金锁没想到的是,前来喝豆腐脑的人越来越多,屋里坐满了,人们就站在外面等。
第三天早晨,张金锁把店门打开时,再一次惊呆了,今天等在外面喝豆腐脑的人竟然比昨天还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这时,一位中年食客走了过来,拍了拍张金锁的肩膀,说:“你感到奇怪了吧 我告诉你,那个瘸腿母亲是个记者,是她把你做的事、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写出来发到微博上,点击率可高了,大家觉得你很了不起,就都到你这儿来喝豆腐脑了!”
张金锁的眼睛红了,妻子感动得“呜呜”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那位记者啊!”
这时,瘸腿母亲走了进来,十分激动地说:“不要感谢我,应该感谢你们的爱心,是你们的爱得到了爱心的回报!”
妻子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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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脑的制作方法如下:
1、泡豆后磨浆。一般水与豆的重量比为7:1、半斤豆可用水1750克;
2、杀沫。没有消泡剂,可用少许色拉油代替;
3、煮浆。最佳温度为95摄氏度左右。实际操作中一般掌握为烧开即可,没必要要沸过3分钟;
4、点浆:浆适量石膏或内酯用少量水调开(凝固剂可买现成的,包装上会有用量说明,一般石膏粉用量为豆浆量的千分之三至五,内酯用量为千分之一至二)放入装豆腐脑的容器内,将煮好的豆浆趁热做内酯豆腐脑需85摄氏度左右,石膏豆腐脑要达到95摄氏度左右冲入,如果觉得豆浆与凝固剂混合不充分,冲完后马上用勺搅动几下(注意不能搅太多太快,一般不需搅动)。
5、墩脑:浆点好后,将容器盖好,静置10分钟,即成鲜嫩可口的豆腐脑。
春天的一个早晨,太阳还没出来,路上行人影影绰绰的看不清。爷爷推着独轮车,去赶龙廷集卖他打制的八仙桌和太师椅,另外捎带八个小杌子。两张八仙桌四条长腿朝外,一张侧躺在独轮车的左边,另一张侧躺在独轮车右边。两边的桌子一边套着两个太师椅,每个太师椅又套二个小杌子。桌子、椅子、杌子这一满家子被爷爷用尼龙绳五花大绑在独轮车上,晃晃悠悠去赶集。我那年七岁多,正是狗都嫌的年龄,跟在爷爷身后,手里牵着一根拉车的草绳。我走在前面,车轮子老是压住拉绳。我走不过爷爷的独轮车。爷爷让我跟在他后面,让车子拉着我走。上岭的时候,我就跑到前面去,把草绳搭在肩膀上,像牛一样拉车。下岭的时候,爷爷就把我抱起来,放在两张八仙桌中间的车厢上趴着。我头冲爷爷脸朝地。我看见车轮滚滚,爷爷的两只脚来回倒腾着往前迈,地面却沙沙响着往后退。到了平地,爷爷再把我抱下来。我知道,只要到了集上,把桌子椅子卖掉,我就可以骑在车厢上,像骑马一样,手里攥着油条,让爷爷推回家去。
爷爷是龙廷镇有名的“郑木匠”,他打的八仙桌和太师椅曾被县文化馆高价收藏,还发给他一张“民间艺人”的证书。这张证书令爷爷名声大震,成为当地一大名人。从此他打的八仙桌和太师椅价格猛涨,业务量猛增。同样的八仙桌当时最贵能卖三十块钱,一对太师椅卖二十块。而爷爷打的一张八仙桌一下卖到了四十块,一对太师椅三十块。也就是说,爷爷的手艺比别人贵出了十块钱,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卖。送到龙廷集上,不用摆摊,一听说是“民间艺人”郑木匠来了,人们一哄而上,谁先付钱给谁。那几年,爷爷很少赶集,光等在家里赶做上门预订的活都忙不过来。爷爷心灵手巧,能在木器上雕刻鱼虫花鸟,能在桌子四周的边框上雕刻出双龙戏珠,或者是一对口含灵芝的凤凰。他还能根据客户的要求,刻条龙,刻只凤,还刻上一朵盛开的大牡丹,说是“龙凤呈祥”、“凤凰戏牡丹”。
爷爷最为拿手的绝技是在太师椅上雕刻“麒麟送子”。麒麟送子造型为金童身穿福字肚兜,手拿如意,乘坐麒麟而来。正是因为这个“麒麟送子”,爷爷才获得了那个“民间艺人”的证书。爷爷视这张证书为生命,他亲手做了个相框,漆上火漆,镶上玻璃,把证书装裱进去,挂在堂屋的正墙上。正墙上还贴着毛主席像。来人一进我们家,抬头先看见毛主席像,再往下看就是爷爷郑林芝的“民间艺人”证书。据说
这张证书,给爷爷带来了无上风光,也让我们家生意兴隆。
对于过去的事情,我只能从父辈们的嘴里和书上获知。等到我记事的时候,爷爷已经是闻名乡里的“民间艺人”了。爷爷在我家院子里光明正大地一张接一张地打制八仙桌和太师椅。前来拜师学艺的徒弟也不少,学成出师的一拨接着一拨,但他们的雕刻功夫怎么也赶不上爷爷。爷爷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去教他们,可是他们总不能令爷爷满意。爷爷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过爷爷忽略了遗传这个重要因素。
那年大爷在部队当上了连长,他写信来家让正读初中的小叔“投笔从戎”去了军营。我爹那时高中刚毕业,也动了去当兵的心思。爷爷这才突然发现自家祖传的木匠手艺面临后继无人的危险。爷爷说啥也不同意我爹去当兵。他托人给我爹说了一门婚事,女方是苗庄有名的“崔尚书”家的千金。
打我记事起,我爷爷就没少跟我讲崔尚书的故事。他说明朝时,我姥爷家祖上出了个崔尚书,他出生时正下小雨,有两个县官在他家门前避雨,见一老太太在院内烧香,县官问道:“老人家,今天不是初一、十五,烧香干啥?”老太太说:“你们不知道,我们崔家喜得一子,故此烧香,让神灵保佑她娘儿俩平安无事。”县官说道:“这个娃子命不赖,你看我们一左一右还为他守门哩!”老太太说:“这世道,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俺孩子的命咋能好哩。”县官说:“不赖,不赖,这孩子有出息,将来准能做个七品、八品的。”老太太不懂品级大小,连忙说道:“不用七品八品的,做个一品二品的就行。”“哈哈,这老太太口气还不小哩!”县官道。
这崔尚书属鸡,长大后娶了个夫人属狗,这狗撵鸡,是老天爷早就封好的。鸡被狗撵得走投无路,就飞到树上去了,这不是催着他上树嘛!他后来就成了“崔尚书”,可不一品咋的。
我不明白爷爷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所知道的外号叫“崔尚书”的姥爷其实是一个铁匠,祖上在明朝嘉靖年间出过一个叫崔文奎的工部尚书。我那时不知道尚书是什么官位,长大后才弄明白,尚书属于大官。乖乖,我爷爷野心不小啊!我也属鸡,他没给我找个属狗的订个娃娃亲真是万幸了。
爷爷托人去崔尚书家求亲是有私心的。他不仅仅是想把我爹留下,还想沾人家崔尚书的光。
崔尚书家有七子一女,这女儿是他晚年所得,视若掌上明珠,取名召凤,也就是我娘。我娘自小冰雪聪明,喜欢识字画画。于是我姥爷重金培养,七个儿子除了当兵的、打铁的、种地的没有一个读书读到高中的。但我娘一口气读到了高中。她毕业于龙廷十中。本来她是考上新泰县城一中的,但我姥爷“崔尚书”舍不得让她进城,他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万一有个意外闪失,那还了得?于是就让她就近入读龙廷十中。
我爹是坚决反对爷爷给他定亲的。他一心想去当兵,但这已由不得他。爷爷早已把他的命运给安排好了。世上的女子千千万,爷爷一个也看不上眼,他就认定了“崔尚书”家的千金大小姐,也只有她能让我爹留下。因为她跟我爹是同班同学。我爷爷早年去赶龙廷集时,就认识打铁的“崔尚书”,两人一个是铁匠,一个是木匠,可谓门当户对,他早有与崔家结“秦晋之好”的心思。我娘长得相貌端庄,眉清目秀,可是龙廷十中的校花,当地出了名的才女。所以当我爹听说与他定亲的人是我娘崔召凤时,他拒婚的意志顷刻间土崩瓦解,当兵的念头也随之灰飞烟灭。
接下来,我爹和我娘崔召凤结婚生子,一气呵成。我娘真是名副其实的召凤,她一连串给我生了三个姐姐,大凤、二凤、三凤,一个比一个漂亮,用俺村里人的话说,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据我娘说,大凤出生后,全家那个高兴啊!我们家稀罕女孩,爷爷那年打制的八仙桌和太师椅上,就有了“凤凰戏牡丹”的图案。
二凤出生后,爷爷的八仙桌和太师椅上,就有了“二凤含灵芝”的图案。
三凤出生后,爷爷的八仙桌上图案全变成了“龙凤呈祥”,太师椅上则一律是“麒麟送子”。
虽然爷爷对大凤、二凤、三凤疼爱有加,可我娘心里有了压力。她是多么聪慧的一个人啊!她能看不出爷爷的心思?爷爷心里盼孙子,可他不明说。他把他的心事全刻在了桌椅上。我娘说,她是真不想再生了,她都成我们郑家的生育机器了。可她不生不行啊。我娘从小喜欢画画,对爷爷的木工雕刻极为喜爱。虽然我爹跟着爷爷学木匠手艺,但我娘说他刻出的图案没有灵性,不如爷爷刻的有精气神。我爹心不在木匠活上。他说做这玩意儿跟老娘们一样心细才行。他心里还怀着军人情结。
我娘怀上我的时候,画了一张“麒麟送子”的画让爷爷看。金童身穿福字肚兜,手拿如意,乘坐麒麟而来。爷爷如获至宝,当天就开始往太师椅上雕刻。爷爷刻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完成这个杰作。他把我爹和我娘叫过去看。我娘看了,对我爹说,刻得跟我想象的一个模样,咱们的孩子就叫麒麟吧。她那时就确信我是个男孩。再后来,爷爷刻的“麒麟送子”就被县文化馆高价收藏并获得了那个“民间艺人”的证书。
我娘生下了我这个“麒麟”,算是给我们郑家立了大功。
我记不得自己从几岁开始,就被爷爷放在独轮车的车厢上和桌椅们一起去赶集。那时在我爹的抗争下,家里置办上了电锯,电刨床。我爹再也不打爷爷的老式八仙桌和太师椅了。他打制现代化的高低柜、组合橱,总之,社会上流行啥,年轻人喜欢啥,他无师自通,一看就会。而爷爷的生意冷落多了。上门订货的找我爹的多,找爷爷的少。我爹的活多得忙不过来,赶制出来的家具不用去赶集,买主自己上门来取,爷爷的就不行了,不如往年了,他得推上家具去赶龙廷集。我爹也是为爷爷好,就劝他扔掉那套旧工艺,来帮他打制时尚的新式家具。我爷爷这个人很固执,是个倔老头,脾气大得很。他非但不帮我爹,还把我爹骂了个狗血喷头。他骂我爹是个欺师灭祖的东西,祖传的手艺代代相传,到他这里竟然断了!
爷爷坚持打制老式的八仙桌太师椅,坚持雕刻他的“二龙戏珠”、“龙凤呈祥”、“麒麟送子”。
有一回,我爹当面对爷爷说:“老掉牙的东西,谁还稀罕啊,打出来也没人要。”
“你说啥?”爷爷气得胡子一抖一抖,手里的家伙随时都有可能抡向我爹。
这时,我娘就把我拉到跟前,嘱咐我说:“好孩子,快出去跟爷爷说,等你长大了就跟爷爷学‘麒麟送子’。”
于是我赶快跑到爷爷身边,对他说:“爷爷爷爷,你别生气,等我长大了,就跟你学‘麒麟送子’。”
爷爷听了,一下子就眉开眼笑,变得慈眉善目了。从此以后,每逢龙廷集日,爷爷就带上我去赶集。
龙廷集上卖家具的木匠全是爷爷一手教出来的徒弟。爷爷一到,他们立马堆起笑脸迎上来,帮着解绳子,拿杌子,搬椅子,抬桌子。有人来买老式家具,也是先帮着推销爷爷的,买主也认可爷爷的手艺,哪怕比别人的贵出十块钱,他们也愿意买。买主同样推着一辆独轮车,照爷爷的样子把桌椅杌子套在一起绑在车上,跟爷爷不同的是,他们用厚厚的新棉被垫在绳子与桌椅接触的地方,生怕绳子磨掉了上面的火漆。爷爷垫的是旧报纸,要么是破书,有时候还垫玉米裤子(沂蒙山方言:包在玉米外面的叶子)。看着买主对自己的手艺这么珍爱,爷爷打心眼里往外淌蜜。收了钱,爷爷总是先领我去冯家油条铺。
集头上,四根竹竿支起一顶黑乎乎的布篷,篷下摆着四张短腿桌子和板凳。一个大油锅,一个长案板,一对小夫妻忙着炸油条,一对老夫妻忙着给客人盛豆腐脑。
爷爷牵着我往那里一坐,亮着嗓门说:“老冯,一碗豆腐脑、一斤油条!”
“好嘞!”那个老冯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取碗拿筷,“放辣椒么?”
爷爷说:“不放!”
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端上来,黄灿灿、香喷喷的大油条在油锅里打滚,勾得我的肚子像老鼠一样吱吱叫。爷爷装上一袋老旱烟,腮帮子一鼓一瘪地抽得喷香。他抽烟可能跟我吃油条一样解馋。
爷爷给我买上十根油条,我一顿能吃九根,外加一碗豆腐脑,撑得我的肚子鼓鼓的像秋田里的气蛤蟆,用手指头敲敲,小皮鼓一样嘭嘭响。
等爷爷吃完,再抽上一袋旱烟,我们才往家走。
我坐在独轮车右边的车盘上,手里拿着吃剩下的一根油条,对爷爷晃着说:“爷爷,‘麒麟送子’手里拿的就是油条!”
爷爷扑哧一声乐了,说:“好孙子,你真聪明!”
我突发奇想,对爷爷说:“我要玩‘麒麟送子’!”说着我就爬到独轮车的车厢上去,就像骑马一样骑在上面。爷爷也不怕我坐不稳掉下来摔着,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推着我往家走,一直推到家门口。
快进家门的时候,我老远就喊:“娘!娘!快出来,麒麟送子!”
娘慌忙从屋里跑出来,把我抱在怀里。爷爷从旁乐得合不拢嘴……
日上三竿时,我们才赶到龙廷。集市设在龙池庙前面的河滩上。河滩里除了黄沙就是鹅卵石,连根杂草都不生,每逢农历初三、十三、二十三,头上包着花花绿绿围巾的大闺女小媳妇,穿着灰棉袄黑棉袄腰里扎着根破草绳的老男人,更多的是像我爹娘一样年纪的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他们从四面八方赶到这河滩,摆出自家种的菜、打的粮、鸡鸭猫狗、杂七杂八,总之,凡乡下人过日子不可缺少的,都可以来集上买卖。
家具市场设在集市外围的一片空场。爷爷把车子推到龙池庙前的一棵老槐树下。这里离家具市场有一段距离。我知道爷爷的心思。他不想去抢徒弟们的行市。有他在,他徒弟打的家具就卖不出去。后来他就把车子远远地停在庙前的老槐树下,单独支摊。
爷爷把八仙桌和太师椅卸下来。八仙桌居中,太师椅分别摆在左右,八个小杌子在前面,就像桌椅的儿女们,围在爹娘膝前听爹娘讲故事。我想他们最爱听的是“崔尚书”的故事。我爷爷就常坐在太师椅上,我坐在小杌子上,听他讲“崔尚书”的故事。
爷爷这回讲的是,崔尚书带着夫人进京,惊动了京城的文武百官,设宴为他们夫妇接风洗尘。女席上,贵妇们故意问崔夫人,你们家乡都有啥啊?以试尚书夫人学识深浅。崔夫人是个实在人,就说:“有山,有水,有人。”说完,就不再言语。那些贵妇人都掩嘴嗤笑。有个老臣从旁说:“崔夫人说的泰山可是五岳之首啊!水是济南的趵突泉水,天下第一名泉;人是孔圣人。除了山东,别的地方没有啊!”那些贵妇人一个个瞠目结舌,对崔夫人肃然起敬。其实,崔夫人说的山,是我们龙廷的龙堂山,水是龙王河里的水,人是赶龙廷集的人……
爷爷坐在太师椅上给我讲故事,竟然引来许多赶集的人围上来听。人一多,爷爷更来精神。他成了一个说书匠,从三皇五帝讲到姜子牙的打神鞭封神榜,刘伯温如何帮朱元璋……一说就是一上午,直到我看见有人吃油条,嚷嚷说爷爷我要吃油条,爷爷才止住话匣子。
这一上午爷爷光顾着讲故事了。别说八仙桌子和椅子,就连一个小杌子都没卖掉,他拿什么给我买油条?爷爷有点焦急,就朝家具市场那边张望。家具市场那边人来人往,高低柜,组合橱,全都是新式的家具,只有爷爷像个不跟群的老黄牛,孤零零地待在远处无人过问。
我认识爷爷的一个徒弟,从前老是帮着爷爷卖家具。我远远地看见他卖掉了自己的新式家具,正帮别人张罗买卖哩。我忍不住朝他跑过去,求他来帮帮爷爷。他见到我先是一怔,听我说明来意,顺着我手指方向往爷爷那边看了看,神情有些犹豫,后来他还是跟着我来到爷爷面前。
“师父!”他见到爷爷显得有些局促,好像有啥话想对爷爷说,却又不敢说。
爷爷眼也不抬,脸朝着别处说:“我落时了。”
徒弟赔着小心,说:“我要养家糊口,也没办法啊,旧式的不好卖了。”
爷爷的脸色慢慢缓和了,叹了口气,看着徒弟,说:“你没有错!我教你的,装在心里,别丢下了。”
“哎!”徒弟答应着,忽然想起什么,说:“你等着。”扭身往回跑。工夫不大,他领着一对中年夫妇过来,对爷爷说,“师父,他们想要一套八仙桌太师椅。”
那个中年人戴着一副黑边眼镜,镜片厚得像玻璃瓶底。他趴在八仙桌上看上面雕刻的“龙凤呈祥”,那女的则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摸太师椅上的“麒麟送子”,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看得出来,他们相中这套家具了。他们问了爷爷价钱,一开始嫌贵,还价50块。八仙桌30块,太师椅20块。爷爷笑了笑,没有回答。徒弟笑着向中年夫妇解释说:“我打的这个价差不多,我师父的手艺,要比我们的贵出10块钱,你不信可以打听打听,龙廷街上的人都知道这个行情。”
中年男子撇了撇嘴,说:“那是老皇历了,现在都流行新式家具了,谁还要这种老古董。”
爷爷听了,不愠不火地对中年人说:“客官,看你的打扮不像个种地的,倒像个文化人,你说你买的是家具呢,还是我这手艺?”他用手疼爱地抚摸着太师椅上的“麒麟送子”。
中年男人神情一怔,然后立马恢复平静。他很有学问的样子,说:“我就是相中你这手艺才想买这套家具的。这样吧,我给你涨10块,60!”
爷爷摇摇头,说:“不卖!”
“爷爷!”我拉拉爷爷的袖口,提醒他我饿了。爷爷不理我,掏出烟袋,坐回了太师椅上。
徒弟跟中年男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中年男子脸上有了笑意,很是宽宏大量的口气,说:“行行行,我认了,不过我只给你六十九块。我不是在乎这一块钱,这一块钱是你给我个面子。你不能要多少我给多少。”
六十九块钱,只差一块钱。但是爷爷还是不卖。他不给中年男人面子。那个中年男人有些难堪,生气地对爷爷说:“你这老头真固执,差一块钱你还不卖,你想过成财主咋的?你可真够抠门的你!死脑筋!”
爷爷任凭对方骂,稳坐太师椅。徒弟一个劲地给中年男人赔不是:“对不住了李校长,你别生气,我再好好跟我师父商量商量,你去那边歇会儿,我一会儿过去找您!”
等徒弟把中年夫妇打发走,回头再想跟爷爷商量商量时,爷爷已站起身,推过独轮车,往车子上搬家具。徒弟啥话也不再说,帮着爷爷搬家具。跟来时一样,两张八仙桌四条长腿朝外,一张侧躺在独轮车的左边,另一张侧躺在独轮车的右边。两边的桌子一边套着两个太师椅,每个太师椅又套二个小杌子。
我哭了。我牵起车拉绳,跟在爷爷身后,一边抹眼泪,一边让车子拉着我走。
爷爷推着独轮车,独轮车拉着我,经过冯家油条铺时,爷爷停下了。
我闻到了油条的香味。我使劲咽了口唾沫。我看见老冯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把盛着油条的箩筐放到了我们常坐的那张桌子角上。
爷爷脱下棉袄,铺在两张八仙桌中间的车厢上,然后把我抱起来,放上去,对我说:“来,孩子,咱们还玩‘麒麟送子’。”
我再也忍不住,抹一把眼泪,说:“我……我手里没有油条……”
爷爷说:“好孩子,不哭,好好趴着,只要爷爷推着你,就是‘麒麟送子’。”
我趴在两张八仙桌中间的车厢上,头冲爷爷脸朝地。我看见车轮滚滚,爷爷的两只脚来回倒腾着往前迈,地面却沙沙响着往后退……
大拇指是关中西府人,那地方比白鹿原更为古老更为悠久,是周人和秦人屯垦发端之地,他的那个名叫郑家村的村庄就在周原的原坡根下。他在二十四节气的芒种那天出生,父亲就给他取下一个好记好听好叫的名字:芒儿,芒娃儿,芒芒儿。父亲送他到太平镇车木匠家学手艺那年,他刚刚卸下脖子上的黄色缰绳儿。他自记得事起就记着脖子上套着一副黄布缝制的缰绳儿,有擀面杖那么粗。从脖手上套下去,在胸膛上绾结成一个寿字形状。每年二月二日,母亲领着他到菩萨庙里去烧香叩头,把一条红绸披到菩萨娘娘的肩上;再从他的脖子上卸下被鼻涕桑葚黑汁染污得五麻六道的旧缰绳儿,摆置到菩萨娘娘脚下;再把一条用槐米染得黄灿灿的新缰绳儿在苔萨手掌上绕过三匝,套到他的脖子上。那条黄色的缰绳儿确实拴住了他的性命,免遭在他身前的三个哥哥夭折的厄运;却又使他吃了不少苦头,上树时挂住树枝,打架时被对方揪住了就成为绞索。有一年,母亲又要他系上一条红腰带,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第一个本命年。本命年之后,母亲把旧缰绳儿卸下来再没有给他套新缰绳儿,给菩萨娘娘的供桌上整整摆下八盘花馍,都是用上好的细面捏成的石榴沙果麦穗棉花兔儿猪儿等等,是父亲用两只竹条笼挑来的,父亲和母亲从两边夹着他一起叩拜三匝就出了庙门。那天,父亲破费给他买了一碗豆腐脑儿,一个油饼和一碗饸饹……又过了三年,父亲领着他走进太平镇车木匠的铺店,让他跪下拜师;满屋子的木屑气味骚得他打了三个喷嚏,父亲便在他跪着撅起的尻蛋上踢了一脚,师傅咂着烟袋只说了一句:“我脾气不好。你得听话。”
车木匠身怀绝技做一手绝活,一架木轮子牛车打成,即使木质糟配,轮子磨断,卯榫木楔也不会松动。他打制牛车的手艺远近闻名,虽然能置备得起大车的主户极其有限,但他的绝窍绝活的名声却把百余里外的活儿都揽来了,一年四季都有定做的牛车。芒娃儿头年进店,给师傅师母晚上提尿盆早晨倒尿盆,扫地担水,递烟盘抱娃娃,烧火洗锅诸种杂事一齐包揽,二年里连斧子刨子凿子的把儿也没摸过。第三年开始学艺,按规矩要到五年来了才算出师,两年的打杂生活使他贴切和谐地融进这个家庭,师母早已不再称他郑相;而是直呼芒娃儿芒芒了,师妹师弟们也都亲热地尊称他芒儿哥芒芒哥了。在他熬满两年的打杂期即将开始学艺时,师傅遗憾地说:“这个屋里倒离不得你了啊芒芒儿。”芒娃儿随和地说:“那我就再打二年杂,等你找下合适的徒弟了我再学手艺。”师傅摇摇头:“没有这个理儿喀!你是来当徒弟来学手艺的,不是给我熬长工当使唤娃的喀!你明日个就开始捞锛子斧头。”
芒娃儿捞起锛子,锛掉那些圆本身上的圪节,用斧头砍剥干死的树皮,帮助师傅和两个师兄扯锯。最轻的活儿是拉墨斗,浸满墨汁的线绳儿拉出墨斗时,搅把儿啪啦啦响着转着,师傅提起绷紧的墨绳儿又松开手指,嘭地一声弹下去,新鲜的圆木上就留下一条笔直的黑线。从那些粗活笨活开始到凿卯画线这些细活儿,芒儿已经精通。二年下来三年未到,离出师还有一年,芒儿已经成为一个全挂把式,当然除过车轴的旋制。剩下最后一年,将主要学习旋制车轴的技术。芒儿对师傅说:“让我打一副车轴试试。”师傅惊诧地眨着眼,以为耳朵出了岔儿。芒儿立即解释说:“弄瞎了我赔木料。”师傅这阵已经相信他会打好一副车轴,却吓唬他说:“一根轴料值半个车价。”芒儿说:“行喀!满师了我给你再干一年不要工钱。”师傅就用脚踢着一根菀枣木轴坯:“打好了的话,明日起给你算工价。”
芒儿打制车轴的成功造成了师傅的恐惧,他悲哀地说:“我后悔收了你这个徒弟。”芒儿能听出来话味儿,师傅害怕他学成回去也开一爿车店,自家的独门生意就做不成了。芒儿说:“师傅你放心,只要你不弹嫌我,我就在你这铺子干到老。”师傅说:“你这娃娃不得了,你太灵了……”芒儿的成功使两位比他年长,投师时间也更早的师兄感到了难堪,他们好像商量过似的齐茬儿不理芒儿了,逢到芒儿需得他们帮忙抬木拉墨斗时候,大师兄倒还罢了,二师兄把所有的妒火都表现在脸上,故意摆出漫不经心的傲眉气眼,手下碰着什么就摔掼什么。芒儿只当看不见听不着。师傅却看不下去了:“把劲使到正向上,把眼窝盯到卯窍上,谁都能学好手艺。”二师兄虽然表面上有所收敛,恶根却就此伏下。
这天,师傅借来一头牛,套上新打成的一架大车,这车上就安着芒儿打制的一根车轴,师母和一家大小坐在车上去逛庙会。师傅邀芒儿一起去。芒儿想到两个师兄就说:“我不去,我自小就不爱逛庙会。”师傅大声说:“你当我叫你逛会,我让你试一下你打的车轴,听听声儿看看哪儿有毛病。”芒儿就上车去了。师傅坐在车辕上摇着鞭杆,时不时地提醒芒儿:“你听这声是啥毛病?轴紧。记住轴紧了就是这声儿。”师母坐在车箱里的麦草蒲团上,风光地挺直着腰身,水抹的头发熨贴在鬓角。小儿小女叽叽喳喳在车箱里欢叫着猴闹着。大女儿小翠坐在车尾上,默不做声地偷偷瞄着芒儿。芒儿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几乎不敢回头,害怕瞧见那双眼睛。牛车到了庙会以后,芒儿就抽身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捞起家伙陪两个师兄干活儿。临近晌午饭时光,大师兄蜇磨到芒儿跟前说:“兄弟,俺妈身子不美气有多日了,我给师傅说了,师傅让我后晌回去看看。我想早走一步,不想吃晌午饭了,你甭给师傅说我是晌午走的。”芒儿故意做出轻淡的口气说:“哈呀,你给师傅省下一顿饭还不好咧?再说,兄弟我就那么嘴长爱说话呀?你放心走。师傅不问我不说,要问我就说你是后晌走的。”大师兄拍打一下身上的木屑就出门回家去了。二师兄却油里吧叽地说:“兄弟我也给你告假,我到镇上下馆子去呀!你去给师傅戳我的窝,燎我的毛,说我没干活我不伯。”芒儿停下手里的锯:“二哥,你这话咋说?我没惹你呀?我啥时候戳过你的窝,燎过你的毛,你把话说到明处……”
二师兄摇晃着并不雄健的细腰走出工房去了,吱地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儿。芒儿已经习惯了二师兄的阴风邪火,也不在意,重新捉住锯把儿,一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踏着木板,推着扯着锯子上下运动,发出一声声柔和悦耳的吱啦吱啦的声音,粉碎的锯未儿流落到地上。工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清静的气氛难得逢遇,他的心境心绪十分舒悦,悠悠地扯拉着木板,耳朵里浮响着牛车在乡村官路上行进时悠扬的嘎吱声,那是他旋磨打制的第一根车轴滚动时发出的无比美妙的声响,通过耳膜留驻到心里了。这当儿,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芒儿以为是二师兄下馆子回来了,不在意地说:“好咧好咧,快放开手。你在馆子吃饱了,我还得动手自造伙食哩!”身后的人仍不吭声也不松手。芒儿反手在背后那人的腰里挠抓一把,不料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女人的尖噪门惊叫,回过头一看,竟是小翠,不觉脸红耳赤,小翠却不在意地说:“芒儿哥,我赶回来给你做饭来了。你说吃啥呀?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啥饭。”芒儿一颗惶惶的心稳住了,笑着说:“打搅团儿,我顶爱吃搅团鱼儿!”小翠一甩长长辫子就朝灶房走去。临到厨房门口又回过头说:“搅团这饭得俩人做,一个人烧一个人搅。咋办?你得给我来拉二尺五。”芒娃说:“烧锅我是老把式了。到时候你顾不过来你喊我。”
小翠回来以后,工房里和整个庭院里一年四季极其少有的清静安谧的气氛没有了,似乎弥散着一缕神秘的令人鼓舞的气氛,往锅里倒水和瓢碗掸绊的声音从小灶房里传出来,不时传进咝咝啦啦响着锯声的木工房,令人心里鼓荡又令人惊悸。看看几乎拉偏的锯缝,芒娃儿丧气地扔下锯子,躺到工房墙角的大炕上,缓缓气儿也静静神儿。小翠风风火火跷进门来,还未等他转过身坐起来,她的手已经抽击到他的尻蛋子上,手腕上戴着的石镯硌得他疼疼的,她尖声嗔气地发着脾气:“懒兽!说的给我烧锅,倒背起炕面子来咧!要我撕你耳朵呀?”芒儿讪讪笑着揉搓着被打疼了的屁股蛋子:“我还当你没搭手点火哩?”说着就跷出门去。急火火走过院子钻进灶房。小翠随后跟进来问:“你爱吃酸辣汤浇搅团,还是臊子汤浇的?”芒娃儿随和地说:“都好,我都爱吃。”小翠说:“你这人儿好没主意!倒是吃哪样儿的?”芒娃儿说:“当然还是躁子汤浇的香。”小翠说:“你去街上买一斤豆腐,肉还有哩!再捎带一撮芫荽,有芫荽味儿香。”芒娃儿点头应着就往外走。小翠喝住他:“你不拿钱,拿脸蹭人家的豆腐呀?”芒娃儿说:“我身上有哩!”小翠说:“你有是你的,你攒着。”说着撩起衣襟,在红裹肚儿里掏钱。芒娃儿看见了小翠的绿色腰带和微微隆起的小腹,急忙转过脸眼。小翠一点不察觉也不在意,一古脑儿把钱塞到芒儿手里,攥住他的手腕叮嘱说:“可甭把钱掉了哇大大爷!”抿嘴笑着看着芒娃儿挎着篮子走出院子。
芒娃儿买豆腐和芫荽回来,把剩下的几个麻钱掏出来搁到案板上,转过身要走,小翠扬起脸说:“你这人好没规矩——”芒儿惶惶地问:“咋咧我又咋咧吗?”小翠头不抬,手不停地咚咚咚剁着萝卜丁,说:“把钱拾起来,刚才我是咋样给你的,你也咋样还给我。撂到案上算咋回事?”芒娃儿舒口气笑着从案板上拣起麻钱,捉住她按着萝卜条儿的手,把麻钱压到手心,说:“给吧!这算啥规矩?”小翠噗哧一声笑了。从左手把麻钱转到右手,迅即塞到芒娃儿的口袋里:“哥儿勤,爱死人;哥儿懒,棍子撵。这算犒劳你的跑路钱。”芒儿从衫子口袋掏出麻钱:“这——我不要……”小翠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又送回衫子口袋里,嘻嘻哈哈地说:“装上装上,芒儿哥你装上,上街买个糖圪塔儿油麻花儿吃;吃的时光甭忘了是妹子疼你给你钱买的。”芒儿登时红了脸,把话岔开了:“你这会儿才拾掇臊子,烧锅拉风箱还得等一时儿,我先扯锯去。”小翠从篮子里取出芫荽扔到他怀里:“坐下择菜。菜择完了掏灶灰。灰掏净了再绞水……你想吃我侍候你的省手饭?”芒儿坐在水缸旁的小凳上择莱,芫荽的香味儿直钻鼻孔。小翠坐在案板前的独凳切完萝卜丁,抓过豆腐刚切了两刀,歪过脸抿嘴笑着:“我的围腰带儿开来咧,芒儿哥你给拴一下,我的手水稀稀的。”
芒儿迟疑一下从小凳上站起来,走到小翠身后轻轻把松开了的围腰带儿拴好。小翠用手捋了捋说:“太松了。解开重拴,拴紧些。”芒儿解开往紧勒,尚未拴结完毕,小翠又虚张声势地叫起来:“哎哟哟芒儿哥!你把人家的腰勒断咧!”芒儿停住手问:“该是咋样拴着才合尺?”小翠捞着刀小心翼翼地切着豆腐,悠然自得地说:“你真笨,像是八辈字也没拴过围腰带儿!拴好了你用手试试嘛!能插进去一只手就合尺咧!”芒儿重新拴结好系带儿迟疑地垂着手,已经反覆拴过三次,他都是小心谨慎地用手指捏着系带儿,避免触及小翠后腰上的月白色布衫。他现在提起右手掌,遵照小翠的指导,贴着脊梁插下去,围腰的系带儿绷在手背上,先是触到月白色布衫,随之就感触到奇异的一种温热,那一刻他的周身一颤,愣呆住了。小翠又叫起来:“哎哟哟,试一下就对咧嘛!整晌整晌把手塞到人家腰里做啥?娃子家不害羞!”芒儿羞得满脸绯红,急忙抽手出来,嘴里咕嘟嘟着掩饰自己的窘态:“你故意耍笑人……我不吃饭了,我走呀!”说着甩手转身就走,小翠咣当一声扔下刀蹦到门口,双手叉住门框,歪着脑袋笑着念起儿歌来:“小哥哥,脾气嘎;跟人耍,不识耍;不识耍,拿屁打;打倒地,还要耍……好咧好咧,好我的灶神爷哩!你坐下烧锅里!”芒儿不窘了,也没气了,坐下来点火烧锅拉起风箱。
小翠给后锅里倒下清油,锅台口的柴烟呛得她咳嗽得弯了腰,又打着喷嚏,抹着眼睛说:“芒儿哥,耍是耍笑是笑,妹子给你可是说句知心话,你得练好拉二尺五的本领,日后有了媳妇了,嫂子就不弹嫌你烧锅尽冒烟不出火……”芒儿反倒从从容容嘘叹起来:“噢呀呀!俺屋穷得炕上连席都铺不起,哪里来钱娶媳妇?我一辈子打光棍省得麻缠!”小翠把切好的红白萝卜丁儿倒进锅里,爆出一声脆响,一边用铲子搅着,一边瞅着灶下的芒儿耍笑:“芒儿哥你甭愁,我给你娶个花媳妇:红裙子,黄肚字,尻子一撅尿你一溜子。那可是个椿媳妇:不花钱,椿树上多的是,一扣手能逮好几个……”说着又笑得淌出泪来。芒儿甩下风箱杆儿站起来:“你还耍笑我这个穷娃!我是来学手艺的相公不是你的耍物儿……”小翠止住笑,吃惊地盯着芒儿,往前凑了两步,贴住盛怒的芒儿的耳朵悄声说:“你不要椿媳妇给你个真媳妇,妹子给你当媳妇你要不要?”芒儿吓得噢哟叫了一声,捂着耳朵红赤着脸又坐到灶锅下的木墩上:“你这——还是耍笑我……”小翠双手往腰里一叉,放大声说:“耍笑你?谁耍笑你?你敢要我我就跟你走。你站起来引我走——看我是不是耍笑你?”芒儿坐在木墩上仰起脸,看着小翠狠心决意的派势,自已倒妥协了,赔笑脸说:“悄着声儿啊小翠,当心杂货铺子听见了就麻缠咧!”小翠撇撇嘴角儿:“你跟我说话一说三蹦,倒是怯着杂货铺子!”芒儿叹口气儿说:“你是人家杂货铺子的人呀!”小翠一把推开前锅的锅盖,把烧开的滚水用木瓢舀起来倒入后锅煎好的臊子里,忙里偷闲地扭过头笑着说:“妹子要是你的人就好咧!我又耍笑穷娃了。你再恼?!”芒儿听了,急忙低了头拉风箱,左手慌乱地往灶台里塞进刨花柴,却忍不住想流眼泪,胸腔里憋得透不过气儿来,奇怪自己到底怎么了?
小翠没有察觉悄悄抹去眼泪的芒儿,只顾一手往锅里撒着包谷面,右手使劲搅着勺把儿,口里还在念着歌儿:“狗烧锅,猫擀面,狗择葱,猫砸蒜;一家子吃顿团圆饭……”芒儿听着忍不住笑了,仰起头看着小翠,撒着面和搅着勺把儿的两只手腕大,玉石手镯随着手臂的动作抖晃着,她的腰随着搅动的勺把儿扭动着,浑圆的尻蛋儿突兀地撅起来,芒儿觉着胸腔里鼓荡起来,萌发出想摸小翠尻蛋儿的欲望,自己反而吓得愣呆住了。小翠已经撒完面粉,腾出左手来帮着右手一起搅动勺把儿,无意的一瞥间发现了芒儿愣呆的眼神儿,斥责说:“胡盯啥哩?锅凉了火灭咧!不好好烧火光迈眼!”芒儿这回着实惶恐地拉起风箱,再也发不出脾气来,烧得火焰从灶口呼啦呼啦冒出来。小翠喊:“火太大了,锅底着了,悠着烧。”说着双手抱住勺把儿在锅里使劲搅起来,发出扑扑扑的声响。小翠突然凄厉地尖叫一声,扔了勺把儿,双手捂住脸呻唤起来。芒儿慌忙站起来问:“咋咧?”小翠痛楚地说:“一团儿面糊溅到我脸上哩!”芒儿看见小翠脸膛上被面糊烫下一片红斑,忙问:“疼得很吧?”小翠哭溜溜腔儿说:“哎哟疼死了。”芒儿搓着手说:“獾油治烫伤好得很!我到镇子上问问谁家有獾油。”小翠扭怩着说:“獾油脏死了,找下我也不要。”芒儿无所措手足地说:“那咋办?要是发了化脓了更麻烦!”小翠怯怯地说:“有个单方倒是方便,就是怕……”芒儿说:“不方便也不怕,我去找。你快说啥单方?”小翠说:“听人说用唾沫儿润一润能治。”芒儿说:“那你吐点唾沫儿用手指抹抹就行啦嘛!”小翠羞怯地扭过头说:“男的烫了用女的唾沫儿润,女的烫了得用男的唾沫……”
芒娃怀着庄严和神圣的使命往小翠跟前挪了一步,刚刚举起双手时似乎沉重千钧,双手举起以后又轻如浮草,双手搭在小翠肩头的一瞬顿然化释了庄严和神圣,他尚未把唾儿用舌尖润到她的烫伤处,小翠猛然转过身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闭着眼睛的脸颊紧紧偎贴在他的脸上。他双手随即搂抱住她的双肩,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不断膨胀,那欲望十分明晰又十分模糊,似乎是要把她的躯体纳入自己的胸膛?他不知道该做什么,除了一阵强过一阵的臂力的搂抱,芒儿感到脸颊上一阵疼痛,随之又麻木了,模糊地意识到她的牙齿咬着他脸膛上的肉,温热的嘴唇和坚硬的牙齿同样美好。小翠突然松了口侧过头,把她温柔的脸颊贴到他的嘴上,喃喃说:“芒儿哥,你也咬妹子一口……你狠劲咬,把肉咬下来我也不疼……”芒儿唇紧紧贴着她的脸蛋儿,不忍不咬,只是紧紧是吮吻着。小翠突然推开他,脸色骤变……他同时也听到了院庭里的一声咳嗽。
--陈忠实
豆腐脑作为日常生活常见的美食,相信小伙伴们都吃过,而在我们家楼下的豪华版豆腐脑却经常让我欲罢不能,摊主是一位年轻大姐,简陋的店年里摆着一个大桶,都是大姐当天自己做的新鲜豆腐脑,边上摆着一口大锅,里面是用香菇、粉条炖的羹,边上的小桌上则摆着咸菜、腌萝卜等十几种配菜,每当有食客光顾,大姐就会用一个特制的扁平勺子打上一碗豆腐脑,然后从边上的香菇羹里舀上一勺淋在上面,再将这满满一大碗豆腐脑递给食客,食客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往里面加边上那十几种免费的配料。
据了解,大姐在附近卖豆腐脑已经十几年了,每天早上天没亮她就要将泡发的黄豆磨成豆浆,从煮豆浆到做成豆腐脑要花上好几个小时,待到早上六点就会开门营业,而这个时候店门口已经围满了食客,不管是在附近晨练的大爷大妈,还是赶着去上班的白领,都喜欢来买上一碗豆腐脑当成早餐,四块钱一碗的豆腐脑一个早上能卖好几百碗,据一位经常光顾的食客介绍,大姐做的豆腐脑价格虽然比别的地方贵一点,但是用料实诚,还有十几种配菜不要钱,吃上一碗就撑了,特别实惠。
而我每次经过我都会买上一碗豆腐脑,嫩滑可口的豆腐脑搭配上粘稠的香菇粉丝羹,入口就弥漫着一股豆香味,搭配上爽口的配菜,瞬间唤醒沉睡的味蕾,满满一大碗豆腐脑一口气被我吃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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