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与历史：《西游记》中的多元时间研究

厦门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作者：张锡臻

第一章   明代以前的西游记故事

《西游记》作为一部名著，可谓是家喻户晓、童叟皆知、影响深远。从唐代玄奘西天取经开始，历经文人附会增华，民间口耳相传，到明代世德堂本《西游记》(以下简称世本《西游记》)，整个故事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成为中国古典小说中不朽的巨作。

要研究世本《西游记》，了解其背后的时间和历史，需要先对不同时代的西游记故事进行一番梳理。在世本《西游记》成书之前，西游记故事经历了复杂的传播和演化过程:

《西游记》乃艺术化的丹经

唐代有《大唐西域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还至于阗国进表》、《答玄奘还至于阗国进表》、《进西域记表》、《请御制三藏圣教序表》、《大唐三藏圣教序》等;宋代有《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新雕大唐三藏法师取经记》、《礼节传薄》、((佛祖纪》、《王母蟠桃会》、《陈光蕊江流和尚》、《玄奖取经图》、《鬼子母揭钵记》等;元明时期有《唐三藏西天取经》、《永乐大典》中的《梦斩径河龙》、《朴通事谚解》中的《西游记平话》、《销释真空宝卷》、《西游记杂剧》、《唐僧取经图册》、《二郎神射锁魔镜杂剧》、《二郎神锁齐天大圣杂剧》、《观音菩萨鱼篮记杂剧》、《王母蟠桃会》等。本章节选取其中体例完整、内容丰富的几种文本进行分析。通过对不同时代西游记故事的文本分析，考察其基本的章节设置和情节安排，我们得以分析明代以前西游记故事的叙事结构和时间线索。

故事，从山根开始……

第一节  《大唐西域记》与《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

西游记故事的源头，应上溯至《大唐西域记》。《大唐西域记》为唐代高僧唐玄奘奉唐太宗之救令口述，门徒辩机记录整理而成，记载了玄奘在西行途中亲身经历的110个国家和地区，以及从传闻中得知的28个国家和地区的山川地理、物产气候、风土人情、文化政治等方面的内容。

《大唐西域记》成书于唐贞观二十年(646年)，成书以来，备受推崇，流传甚广，版本众多。全书共十二卷，十余万字。卷一叙述从阿耆尼国到伽毕试国共三十四国的见闻;卷二叙述滥波国、那揭罗曷国和健驮罗国的见闻，并总述印度的释名、疆域、数量、岁时、邑居、衣饰、撰食、文字、教育、佛教、种姓、兵术、刑法、敬仪、病死、赋税和物产这十七个方面的内容；卷三叙述从乌仗那国到曷逻阇补罗国等八国的见闻;卷四叙述从磔迦国到劫比他国等十五国的见闻；卷五叙述从羯若鞠阇国到鞞索迦国等六国的见闻;卷六叙述从世罗伐悉底国到拘尸那揭罗国等四国的见闻;卷七叙述从婆罗痆斯国到尼波罗国等五国的见闻;卷八和卷九两卷仅叙述摩揭陁国一国的见闻;卷十叙述从伊烂拿钵伐多国到秣罗矩吒国等十七国的见闻;卷十一叙述从僧伽罗国到伐刺拏国等二十三国的见闻;卷十二叙述从漕矩吒国到瞿萨旦那国等二十二国的见闻。

从章节设置来看，《大唐西域记》采取的是类似于国别史的叙事结构，以国家为基本单位，分别叙述玄奘在各国的见闻，再以西行取经的先后顺序将138个国家串联起来，最终形成完整的故事。这样的叙事结构的核心是空间，通过空间变化来带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在这样的叙事结构中，空间是与时间紧密联系的，空间的变换(138个国家)是在时间的维度内进行的，而时间的流逝（17年)则是通过空间的转换而展现的。

心猿引领前进

唐代的《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由门徒慧立、彦悰以《大唐西域记》为蓝本，编撰而成。全书分为十卷，第一卷起载诞于缑氏终西届于高昌;第二卷起阿耆尼国终羯若鞠阇国;第三卷起阿逾陀国终伊烂拏国;第四卷起瞻波国终迦摩缕波国王;第五卷起尼干占归国终至帝城之西漕;第六卷起十九年春正月入西京终二十二年夏六月谢御制经序并答；第七卷起二十二年六月天皇制述圣记终永徽五年春二月法师答书;第八卷起永徽六年夏五月译理门论，终显庆元年春三月百官谢示御制寺碑文；第九卷起显庆元年三月谢慈恩寺碑成，终三年正月随车驾还西京，第十卷起显庆三年正月随车驾自洛还西京至麟德元年二月玉华宫舍化。

从章节设置上来看，《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可以大致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五卷同《大唐西域记》类似，以玄奘西行所到诸国为序，叙述玄奘西行求法的经过。后五卷则以时间为序，叙述玄奘回国之后所受到的尊崇礼遇和翻译佛经等情况。

此三藏非彼三藏

细读全文，却发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的章节设置和情节内容还隐藏着更深的时间线索。第一卷起载诞于缑氏，开篇就叙述了玄奘的家族：

“汉太丘长仲弓之后。曾祖钦，后魏上党太守。祖康，以学优仕齐，任国子博士，食邑周南，子孙因家，又为维氏人也。夫慧，英洁而有雅操……州郡频贡孝廉及司隶辟名，并辞疾不就，识者嘉焉。有四男，法师即第四子也。”

接着，论述玄奘八岁读《孝经》，十岁随兄诣寺，十三岁剃度出家，十七岁游蜀受业，二十岁受具足戒、结夏学律，此后云游各地，参学讲经。其后，才叙述贞观三年(629年)玄奘由长安出发，过玉门关

五烽，度莫贺延债，西行到达高昌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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