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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学视角下的道教法术

大道家园 2019-12-17 21:01:42

兵学视角下的道教法术

于国庆

步罡踏斗是道教法术中用来礼拜神灵、召请神灵的一种仪式,因为其外在形式乃是主法人所迈走的一种步法,故步罡踏斗又是一种步伐。

道教法术是道法和道术的合称,是“借助于种种神秘手段控制鬼神世界,以及造成本身和外物变化的方法”。其内容主要包括“各种禳灾、召劾鬼神、降妖捉怪、符咒治病、隐形变化飞天缩地等等”。

一般来说,一套完整的道教法术,主要由静态要素和动态要素构成,静态要素主要指的是坛场的设置、使用的法器以及穿着的法服和念诵的文检咒语等,动态要素主要指的是施法人和参与者的一系列动作,如念唱、绕走以及其他某些手印、点弹等动作。道教法术具有非常明显的表演特征,其表现形式复杂而多变,常常令观者觉得神妙莫测。

对于不少人来说,道教法术之所以显得神妙莫测,往往在于观者多不得其门而入。笔者经过认真研究发现,从传统兵学的视角来审视道教法术,可以为我们打开另外一扇理解道教法术的门径。本文以此立论,就教于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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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问题的提出

道教法术能不能从传统兵学的视角来解读,是不少人常常存疑的一个命题,这是因为不少人常常觉得兵学乃是对战争规律抽象概括而成,讲求客观性、规律性,而道教法术属于宗教神秘主义,讲求神圣性、神秘性,把兵学与法术二者相连,难免有牵强的嫌疑。

笔者认为,对于这个问题,可以从两个角度来认识,一是传统兵学的角度,二是道教法术之渊源和特质的角度。

首先,从传统兵学的角度来看。《汉书•艺文志》中分早期的兵家为四家,此处,兵家乃是着眼于传统兵学的内容而言,所谓兵家之四家乃是说早期兵学由于主张的理论重心不同可以分为四个分支,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分支就是兵阴阳家:“阴阳者,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为助者也。”

《汉书•艺文志》中著录的兵阴阳家有十六家,典籍有二百四十九篇,图十卷。就《汉书•艺文志》对兵阴阳家的解释来看,兵阴阳家的理论当是运用阴阳、五行、巫术、鬼神等术数神秘思想来协助军队在战争中消灭敌人,最终取得胜利。由之也可看出,兵阴阳家在传统军事思想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兵阴阳家所运用的术数神秘思想和行为无疑打上兵学的烙印,为从兵学角度审视这类“兵术”提供了可能。

古汉字就是形象的符箓

其次,从道教法术的角度来看。无论是道教法术的来源、功能还是道教法术的特质,都与传统兵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理解:

第一,道教法术的来源之一是早期巫术方术。现在学术界一般认为,先秦的巫术是道教的思想来源之一,由巫入道的过程之一大致是先由巫术向方术转化,后被道教法术融摄。早期巫术内容庞杂,涉及面广,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与国家的军事行为或者以军事行为为主的国家政治行为有关,春秋时“兵家恒与术数相出入”,术数恒与紧密相关的巫术手段主要有占星术、占卜术、望气术、相术、厌劾术、祝由术、祈禳祭祀术等等,巫觋们希望运用这些手段来达到选取战机、预测战果、诅咒敌将、祈求神佑我方取胜的目的。这些手段及其背后依据的思想方法后来也成为道教法术的重要思想和手段来源:“秦汉以降,术数家言与儒道二家相杂,入儒家者为谶纬,入道家为符箓。

第二,从道教法术的社会功能来看。《说文解字》有语:“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将神者也。”早期社会对巫的认可和使用以及巫觋本身角色的凸现乃是建立在其功能和作用上的,一个“好”的巫术重心常常在于它能够实现人们的期盼,或者是预防人们不希望出现的境况发生,这其实就是巫术的功能。

由此,对于渊源于早期巫术的道教法术来说,早期巫术方术用相关术数服务战争的思路对其影响也较大,道教的法术或者是直接保留、改造了具有这种功能的巫术和方术,或是以此为出发点创建了种种服务于军事行为的法术等等。这是就道教法术服务于具体的军事行为和参战个体而言。从邦国安定、天下太平这个大角度而言,道教认为保护参战个体、战胜敌方仅仅是道教法术之最末的功用,真正的道法其最终目标乃是清除现实人间世界中的战乱,维护太平秩序:“灵宝大法,上可以保天长存,禳日月之失昏,星宿之错度。下禳劫运刀兵水火,阳九百六之灾,治山川蚖蛇巨兽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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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从道教法术的特质来看,道教法术的理念支撑主要有鬼神观念、通神观念、役神观念以及鬼神世界中正邪对立观念。从某种角度来说,道教法术的实施过程其实就是正神与邪鬼交战并最终征服邪鬼的过程,也就是说,在施法者的眼中,道教法术中的多数内容是在处理正神与邪魔之间的对立争斗问题,而且他们的处理方式也是如同军事战争一样,正神带领神兵天将消灭邪魔外道,最终解决社会中基于此而存在的种种不合理的情状。这不仅表现在道教法术把所召请的神灵打扮成威风凛凛的神将形象,还表现在具体程序上,比如选将、召将、点将、派将以及指挥神将“攻打”邪敌的方式类似于传统的军事指挥方式,还表现在具体的“攻打”妖魔鬼怪的战争过程中,某些兵学谋略智慧被巧妙地运用进来。

二、道教法术构成要素中的兵学特征

道教法术的实施首先需要一定的器具和坛场,这包括有咒、符、灵幡、法印、镜、令牌、剑杖等等;其次道教法术操作过程中,其主持者和参与者还要按照一定的程序和要求踩踏一定的步伐,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步罡踏斗。如果从兵学的角度对这些内容进行解读,会另有一番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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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咒。咒语在道教的法术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周礼•春官》中已经记有专门执掌祝咒的官职“大祝”和“小祝”,两者都有运用祝咒来化解军事争斗的职责。早期的诅咒与祝咒后来成为道教咒语的重要来源之一。

在道教法术中,召请神仙前来除妖的章表咒语有时就称为檄召:“凡百鬼神听之毋怠,火急奉行。檄召五雷使者,雷公电母,风伯雨师,雷部等神速于见行雷雨风云之中,依盟移檄,闻名速行。天律所存,故滋以檄。”其次,道教咒语以原始祝咒为依托基础,借鉴了传统军事文体———檄文的内容、语气和形式,还把传统军事思想加入了进来——

角箕之精,甲乙之灵,扬波鼓舞,风雨迷冥。井轸之精,丙丁之灵,飞火万里,炎逐风生。奎参之精,庚辛之灵,流铃掣电,剑刃交横。斗璧之精,壬癸之灵。激波涌浪,护我身形。天清地宁,水火之精。霹雳使者,火铃将军。三天力士,千万精兵。雷火速发,风伯随行。飞霜斧钺,队仗纷纭。敢有邪鬼,不正之神,妄求血食,苦害生灵,不以大小,摄赴雷霆。千千截首,万万剪形。逆吾者死,顺吾者生。敢违吾令,如逆上清。急急如火光律令。

第二,符。符的本义乃是古代朝廷用来传达命令、调兵遣将的凭证,《孙子兵法•九地篇》中已有关于用符的说明,后来军符成为道符的源头之一:“道士将符搬进鬼神世界,恰是模拟封建军政体制中权利信物的做法。”

在法术实施过程中,道符常用来召请、调遣神灵前来协助施符人完成某种排险解难之目的,类似于军事行为中的调兵遣将。纵观道教法术中的符,有些符是兵将的符号性表达,如辛元帅符、邓元帅符等,这类道符不再是单纯的图案或文字,而是代表着神兵天将。在道人的眼中,把道符放在有妖祟作乱的地方,就如同把神兵天将放在那里一般,可以震慑、降服妖怪。有些符是某类武器的符号性表达,佩戴此类道符或者可以于战争中不受兵刃伤害,或者可以直接斩杀妖祟,如辟兵符、禁魔鬼侵凌符以及欻火诛邪符等等。

第三,印。印也是道教法术所需要的重要器物,从功能上看,其来源与封建的军事体制有关:“道士用印,主要即模仿军政体制中以印行权的方式。”《上清天枢院回车毕道正法》中曾说到一枚“治都总摄之印”:“夫治都总摄之印者,为之兵印。有此印者,能管天下三界鬼神、仙官、分野、城隍、社庙、吏兵,皆得差使,不论高下。此印佩之如上天帝命,凶恶鬼神皆伏。若行法,职官不得此印者,难用鬼兵。印行兵将行,印住兵将住,动印如动兵。若用此印,兵将不行,不论高下,并皆处斩,自有鬼神直之云。”其把印当成是调兵遣将的依据符信。此外,单就法印的种种具体功能来看,亦可看出法印的具体功能,主要是用于驱魔辟邪,其承担的职责与符具有相通性。

道术建立在内修和道德基础上

第四,令(文)与令牌。张泽洪先生认为令牌“源于古代军队的虎符”,可见令牌的来源与古代的兵学有关。在道教法术中,令牌乃是令(文)的载体,令(文)是令牌的核心所在。道教借助军令的内容和功能,对令(文)与令牌的内容作了说明。如《太一真雷霹雳大法》中谈到了四十余种令文,这些令文的行文格式、用词和语调与传统兵学中的军令极其类似,而且,其中有不少令文直接与“军事行动”有关:如太一会将令、太一九天收斩邪瘟大疫令、太一开通云路扫荡妖精令、太一天章佐国祈求飞罡大令、太一息干戈战争涂炭生灵令、太一征讨盗贼窃发杀害生灵令、太一止伐叛天令。

第五,步罡踏斗。步罡踏斗是道教法术中用来礼拜神灵、召请神灵的一种仪式,因为其外在形式乃是主法人所迈走的一种步法,故步罡踏斗又是一种步伐。道教认为步罡踏斗在道教法术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禹步者,盖是夏禹所为术,召役神灵之行步,以为万术之根源,玄机之直旨。

道教在利用禹步时,更多的是强调其上令神灵,下驱妖祟的功能,道教认为,踩踏禹步可以从危险的军争之中自由出入而不受伤害:“如若收凶恶行兵之法,欲恐有灾于身,步二十八宿之禹步而出之。”在此基础上道教进一步认为,倘若入军而遇危险时,不一定必须去步行禹步,只要心中通过默想步罡踏斗之法也可脱离危险:“自身被兵围绕,或行兵,心中存作中部禹步一十五迹,次下部十五迹,转天关,指之,存三部以配五斗衣,五度指之,所指之处破,乃领兵冲之,立见倒过出后,即解刀支,彼人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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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教法术实施过程中的兵学谋略

道教法术将其“降妖除魔”看成是一场军事行动,并借用相关谋略智慧来指导对敌作战,以求用最少的代价和最快的时间取得最为理想的胜敌结果,基于这种基本理念,道教主张在实际施法过程中的降魔灭妖、对敌作战时要善于运用各种传统兵学中的谋略智慧。这主要包括:

第一,知己知彼、因敌用兵。“知己知彼”思想渊源于《孙子兵法•谋攻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道教法术之与妖邪的交战过程中,对此思想的运用十分突出。首先,道教法术在其神仙理论中对神仙的来源、神通以及职权作了非常详细的说明,这可以说是知己的方面。其次,道教还就处于对立面的妖魔邪怪的种种具体情况作了详细探讨,这其实就是知彼的方面。道书《太平经》、《女青鬼律》、《太上洞渊神咒经》等对鬼怪的名称、相状以及相克之法作了系统的记叙。最后,基于前面的知己知彼观念,道教法术在驱除邪魔时,要求根据敌方妖邪的具体情况而派遣我方相应可以克之的神将,这可谓是“因敌制胜”思想的合理延伸和运用,这种理论和例子在道教经籍中有很多。

第二,破其中坚、擒贼擒王。这一思想集中体现在《三十六计•擒贼擒王》,其在道教法术中常用于战胜邪敌:“师训初阶之小兆曰:凡治祟,治大祟当悯小祟。何谓大祟?神庙之群党,山林之倚附,寺观之借祠,皆其大祟也。其祟根连千里,穴通四方,枉害良民,死入其党,积之岁月,强魂横魄,触处占据,希求血祀,散毒害民,无日无之。故治其一祟,则群祟争,群索矢利就戮,则四方千里响应,竭其徒,倾其党,以战正法,小兆若有一毫退念,则群妖得计,正法不行,人被其毒矣。哀哉!所谓小祟,特幽魂尔,可悯其沉滞,当令托代,若易于治小祟,难于治大祟,失太上立法之初意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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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则围之、众战之道。“十则围之”语出《孙子兵法•谋攻篇》:“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在每一场具体的“降妖除魔”中,道教法术中的对敌作战,往往召请无数名神将和数以千万计的兵士前来助阵杀敌,或许正是出于塑造这种兵多将广的战争态势的考虑,故道教法术中的“交战结果”总是邪敌被全部、毫无遗漏地驱除消灭。

《太玄金锁流珠引》卷4中记有一考召之法,其下注文曰:“夫考召,思存师于身之前,领兵士者三元总九将军,五德将军五人,兵马百千万人,罗列围绕彼人屋宅。自用,即备自屋宅门户,把捉每一门,差一十六人把一门,八人列门一边,把刀刃向地,一一立驻刀,一如行军,布列行阵,把捉管门户,相似严敕。”其基本立场就是把这一过程想象成“出兵”的过程,而其中所出的“兵将”可谓是数以百万计,可见,此法对众兵将的这种安排深得“十则围之”战法之妙。

第四,兵种搭配、协同作战。传统兵学认为对敌作战乃是整体作战,为此需要各种兵种相互搭配,各路兵马相互呼应支援,构成一种整体的对敌态势,此思想在道教法术中所设想的与妖邪交战的过程中十分突出:“此法非但存唐将军,葛周总存之共击。此说只论前后存出击伐,非独一军出,三军总出。讫,更出五德将军佐助,击伐天魔。事非轻小,切须在心正直,行大道无有阙失,皆得随口顺心。夫步纲,使大道吏兵三将军为先。如大阵战敌贼鬼,皆须出九将军,非独中元三将军也。上元,下元,皆须出佐助之,如含弘图。大约是中元三将军为前,使前出击伐,自是一部雄猛,偏能救急难之事,偏能理鬼神妄作妖怪,治人五藏,伐恶举善,无偏无党,宜猛行道之神将也。”

由以上分析可知,基于道教法术的目的和功用,道教法术在很大程度上化用了传统兵学系统中的有用因素,并对之作了道教化的发挥,理解了这点,就很容易理解道教法术的兵学色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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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罡踏斗是道教法术中用来礼拜神灵、召请神灵的一种仪式,因为其外在形式乃是主法人所迈走的一种步法,故步罡踏斗又是一种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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