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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佛学史分期略说吕澂

大道家园 2023-04-21 12:04:11

绪言:释迦佛应世时代印度之宗教学说思潮

远在公元前两千年左右,雅利安人侵入印度,战败了原住印度北部和中部的达罗维奈人,将他们赶向南方,雅利安人信奉的是婆罗门教,那是根据《四吠陀经)而来的一贯恩想和信仰。婆罗门教的教义规定了专司祭杞的婆罗门僧侣是至高无上的,他们主张“梵”创造人,婆罗门从口生,刹帝利从肩生吠舍从腹生,首陀罗从足生 ,于是印度社会出现了四种阶级:
一、婆罗门--专事祭杞,是世袭神职的祭司阶级。
二、刹帝利--世袭掌领军班大权的王族阶级。
三、吠 舍--从事工农生产及营商等业的雅利安人。
四、首陀罗--被征服的达罗维奈人,是最下层的贱民或奴隶。
到释迦佛时代(公元前第六至五世纪),别帝利王族对婆罗门的特权与专横,表示不满,支持各种非婆罗门思想,形成了一股反吠陀的思潮,产生了代表各种不同阶级利益的六派哲学:
一、阿耆多派--认为人和世界都由地水火风四大原素合成,具有唯物论思想,他们否认灵魂,反对吠陀的祭祀。认为人死复归四大,以求得现世快乐为人生之目的;排斥一切严肃的伦理观念,是后来顺世外道的先驱。
二、散惹夷派--是一种直观主义学派,对一切问题都不作决定说。他们主张哲学辩论,不可能得到决定性的解答和知识。通常不赞成争论,认为容易引起口角和肝火,扰乱心的平静。为了应付争论,他们发展一种系统的诡辩技术,故有诡辩派之称。佛弟子中舍利弗,目犍连原出于此派。
三、未伽梨派--此是邪命外道之祖,乃定命论者。主无业报,无父母生身,一切修行皆属空无用。只要经八百四千万大功,不论智愚,都得解脱,此派在佛世,极有势力。
四、不兰迦叶派--其学说与末伽梨相似,否认善恶业报,唱无作用论,谓一切法断来性空,无君臣父子忠孝之道,否认道德因果,主张纵欲,是伦理的怀疑论者。
五、波浮陀派--说人身是七种原素构成,谓即地水火风乐苦命。七 种原素一离开,就是死亡。原素是永久存在的,是宇宙的根本。也有唯物思想,否认人的行为能发生什么影响。
六、尼乾子派--他们认为生命不得解脱.是由于业漏、缚,因此就 须遮、减、解脱,以消减业。他们认为业报太重,要加快结束,就须苦行.所以在实践方面,以极端的苦行,及严禁祭杞,守不杀生为特色,他们说要内离烦恼缚,外离衣服缚,即所谓露形外道,涂灰外道。后来发展为耆那教。
总结当时印度的学说,有两大系统:
一、是婆罗门思想,认为宇宙是从一个根本“因”转变而来,即所诮因中有果说,用以指导实践.即以修定为主.通过修定去认识那个根本因,便可以达到解脱境界。
二、是非婆罗门思想.认为事物是多因积累而成的,即所谓因中无果说。这一学说指导实践,又形成了两派:一派走苦行道路,一派则追求享乐派。
释迦佛对以上两大系统的思想,认为都不正确。他另外创立缘起论,认为诸法是互相依赖,互为条件的,既非一因生多果,也非多因生一果,而是互为因果,这一理论打破了婆罗门的第一因论,含有无神论的因素。然而佛陀并不简单地走向另一绝端--无因论。他主张的是“业力说”,说人们的命运,决定于自己相续流转的身语意三业。惑、业、果三循环往 复,否定了“梵”的神权。把对客观世间的认识,从神造归结为人为。反对祭祀,说苦乐由业。反对种姓阶级,主张四姓平等。这个学说是缘起理论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释迦佛的教理学说,自始至终采取分析的、分别对待的态度。不住两个绝端,而用智慧加以抉择,然后得出 “中道”的观点。这是最高度的辩证法。佛的中道观,贯彻到实际行动方面,如他认为当时有纵欲享乐作为人生之目的,是不合理的,认为尼乾子主张苦行,也是不合理的;只有不苦不乐的中道,才是对的。这一思想,在理论上发展成为不着一边.不作一往之谈。


一、原始佛学时期

历史上,原始佛学时期,是指公元前五三O--三七O年,从释迦佛三十五岁成道开始,佛陀本人及其三四代所传承的学说历史时期。
释迦佛在未出家为太子时,看到人间老病死的痛苦,又看到沙门修行出离,成就解脱的自在,感世无常,厌离五欲,引起出家修行之念。二十九岁(一说十九岁)出家,到摩揭陀一带寻师访道,认为皆非究竟,不能永断诸结, 一一舍之而去。后到伽阇山苦行林中经修苦行,垂满六年,知单修苦行,不能得解脱。乃起,受食,诣毕钵罗树下,静坐思维四十九日,于二月初八(一说腊月初八),明星出现之际,悟一切法缘起无我的道理,成等正觉。从此以后,开始宣扬自己的教理。历时四十五年(一说四十九年),辗转诸地,辛勤化度,解决了当时思想界出现的混乱而不能解决的问题。他的哲学理论,压倒了当时的婆罗门哲学,赢得了广大的信徒与支持者。
佛灭度后,有痴比丘对大家说:“佛在世时,常说某事应作,某事不应作,我等常感困恼,今则得自在,可以为所欲为了”。于是大迦叶为防止痴人垢浊佛法,建议集众,诵出佛语,而制定之。当年,结夏安居,五百弟子集会在王舍城附近,摩揭陀国阿阇世王施与的毗波罗窟。以迦叶为上首,先使优波离结集毗奈耶藏,次使阿难结集修多罗藏与阿毗昙藏,是为第一次结集。
在整个这段历史时期内,佛教内部尚未分化,思想上基本是一致的。
原始佛学的要点
一、缘起。佛成道时所观察的缘起,为佛教之根本原理,又为转法轮的内容,佛陀一代的说教皆由此源泉流出,缘起的法则是:此有则彼有,此生则彼生。佛陀认为一切现象,都是因果相互联系,相互依存,互为条件的,佛经中常以菽芦来比喻这种关系。以这个理论来考察人生问题。便足十二因缘说,其十二支是:
1、无明--过去世起的烦恼,到现今业果成熟位来说,总名无明。无明即是无知,不明,妄知的意思。
2、行--宿世所造的各种业,至今果熟,总名为行。
3、识--于母胎等,正结生的那一刹那五蕴名识。
4、名色--结生以后,六根未长全以前的那些阶段,谓之名色。
5、六处--在胎中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已长成的阶段,曰六处。
6、触--从出胎至二三岁•根境识三和合的作用生起,但是对能生苦、乐、舍三受的境(因),由于心识尚未发达,还不能了知,只是能对外界水火冷暖等境,而有损伤、摄益身体的感触,此位名触。
7、受--从四、五岁至十四岁左右,心识渐次发达,巳能了知外境三受因的差别,尚未生起淫贪,此位名受。
8、爱--十五岁以后,贪妙资具(衣食住等)及贪淫欲的爱心生起,尚未四方追求,此时名爱。
9、取--年既长大,爱欲增盛,贪图妙五欲境,四方追求,不惮劳倦,不顾危险,此际名取。 ,
10、有--因爱,取烦恼的冲动,周遍追求,广造诸业,能牵引将来的果报,名有。
11、生--由前说爱、取、有,起惑造业,从此命终,又结当来生的新生命,正结生的那一刹那名生(相当于今生的识)。
12,老死--从受生以后,至当来的受支,总名老死,即是总括前面的名色、六处、触、受四支,于此合并为一支,又老死并立为一支者,意颐示有不老而死者。 •
经说“如是纯大苦蕴集”。 “如是”指以上十二因缘起。这十二支都是五蕴为体的惑、业、果,在生死流转,中间并没有一个我(灵魂)及我所,所以名为 “纯”。这五蕴就果的方面说,名为“苦蕴”,就因的方面说,名为“集”。这“苦蕴集”,流转循环,无始无终,故名为“大”。
本文介绍的是说明人生现象的分位缘起,虽然每支部具五蕴,但只就此位中作用强胜的一法,安立支名。
二、四圣谛。四圣谛是佛陀组织自己成道时内观的全体而安名。从初转法轮,示五比丘,至入涅盘时的遗诫,皆不出四圣谛,所以是一代时教 的中心根柢,四圣谛是:
1、苦谛--世间一切事物,无论有情、非情,皆悉是苦,世间是可毁坏义。
2、集谛--苦的世界,非无因而起,有其引生的原因,名之为集。其中业是正因,烦恼为助缘。
3、灭谛--烦恼业断,则得解脱一切苦,造就叫灭,亦名涅盘。
4、道谛--要解脱苦而证涅槃,所需要的方法名道。佛转法轮时,说为八圣道支,后来增广为三十七菩提分。
四谛的重心放在人生现象,人生的全部不外乎两个方面, 一是染(苦、集);一是净(灭,道)。四谛的组织以苦谛为根本。集是苦因,灭是减苦,道是灭苦的方法。释迦佛第一次宣扬四圣谛,反复地讲了三次,谓之“三转法轮”。
1、示转--肯定四谛的真实性,谓“此是苦,此是集,此是灭,此是道”。
2、劝转--指出四谛在人生实践中的意义,谓“苦应知,集应断,灭应证,道应修”。
3、证转--证明四谛所要达到的要求,是可以实践办到的,佛陀以自身成道的体验,作为证明。谓“苦已知,集已断,减巳证,道已修”。
说“三转十二行相”者,因为是三次循历四圣谛故,又称“四谛十二行相”。
三、八正道。 (更广则三十七道品)
1、正见--见苦集灭道四谛的理,名为正见。此是八正道的主体。
2、正思维--在正见的基础上思维、无欲,恚、害觉。此属意业。
3、正语--不作妄语、恶口、两舌、绮语等口邪,而作善言爱语, 此属语业。
4、正业--不作杀盗淫诸恶业,此属身业。
5、正命--比丘如法养命,不作邪命。 (比丘营不如法事而为生活,谓之邪命。依智度论,有五邪命,①诈现异相,②自说功德,③占相 吉凶,④高声现威,⑤于此得利,而向彼说。作此五事,以求利养,谓之 邪命)。
6、正精进--勤策身心,修无漏道,止恶修善。
7、正念--摄心正念,于四念住等境,忆持不忘,使心得住。
8、正定--依前七支,能令心不乱,止住一境。
以上八支,正见为主体,是道亦道支,余七唯道支非道,总是无漏,不取有漏。
四、三法印。法印就是标志,此指佛教与其他教派相区别的标志,三法印是由缘起支作基础而发展的。佛陀论证了人生是“无常”“无我”之后,随即显示,这样观察五蕴无常无我,当下即是解脱“涅槃”。所以说“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这就是三法印。就中诸法无我,阿含经中虽不分人、法,实际上包含补特伽罗无我,与法无我二义,即是人空、法空。
佛陀在这些学说里,贯穿着一个根本原理--缘起论。佛陀常说:“懂得缘起,也就懂得了法”。可以说缘起论是佛法中的最高原理。


二、部派佛学时期

释迦佛涅槃百年后,佛教僧团出现了明显的分裂,这大约从公元前三七O年起,到大乘佛学开始流行的公元后一五O年前后止,总计有五百年左右的时间,这时间内的学说都可以称之为部派佛学。在这五百年间,佛教内部分化相当厉害。先是分为上座,大众两大部,逐渐形成最后的十八部。
第一次分裂,在摩揭陀国尸修那伽王朝最后一代黑阿育王时期。那时吠舍离的比丘,违背原有教规,出现受持银钱等十个非法事。西方耶舍比丘来到该地,对此加以反对,发生了争论。耶舍回去反映,约集东西两方长老举行集会,加以判决,结果认为受持银钱是犯戒的。当时集会的有七百人,为了把经律的内容进行统一的认识,又用会诵的方式,举行了一次结集,称为“七百人结集”。这次决议是依少数上座的意见。持反对意见的多数。在另外一处集会,也用会诵的办法,另外订正经律,参加的上万人,名曰:“大结集”。从此上座、大众两部,公开分裂,各行其事,是为第二次结集。
当公元前三二七年,希腊亚力山大王入侵,印度人民发生民族革命,驱逐希腊人,并乘机推翻难陀王朝,建立孔雀王朝,统一全印度。至公元前二六O年时,有阿育王出。国土更加扩张。后来他感到战争的残酷,内心有所忏悔。他皈依了佛教,成为五戒优婆塞。他在鸡园寺,每天供养上万的僧人。有许多非佛教徒,困于衣食,也混杂在内,弄得僧团不团结,因此引起了重新结集,整理三藏。在他即位的十八年,合集长老千人,在首都华氏城,费时九个月之久,整理了七部经典,并记录之。是谓第三次结集,后来合诵口传的教义,至此才有成文的经典。这次结集的主持人是目连子帝须,属化地部。争论的问题,正反面意见各五百条,总计有千条。主要辩论补特伽罗有无的问题。犊子部公开主张补特伽罗是有,其他各派虽未公开承认,却是默许。帝须坚决反对,并自作《论事》一千章,驳斥异议邪说。
公元一世纪时,有一个名叫贵霜的翕候(将军),建立贵霜王朝,控 -制了西北印度。其第三代迦腻色迦王,雄才大略,效法阿育王,大兴佛教,定都在健陀罗。王曾一日,请僧入宫供养,因而问道,时各部僧,说各不同。王甚怪异,乃请问胁尊者,谓诸部中,何部立说最善?尊者推崇有部,迦王遂发起结集有部三藏。他选择了林目幽邃的迦湿弥罗,作为结集地点,召集五百大阿罗汉,推世友为上首,详审三藏,裁正异说。初造十万颂,解释素怛缆藏(修多罗藏);次造十万颂,解释毗奈耶藏;后造十万颂,解释阿毗达磨藏,即今《大毗婆沙论》是也。是为第四次结集。历史上佛教三藏的会同结集,于兹告终。
依据《异部宗轮论》、《论事》,以及清辨、律天等著作,对当时分派情况,大概作一分析。
最初分裂是上座部和大众部。争执的内容是对佛说的解释方法和看法 上有根本分歧,上座部对佛说采取“分别说”的态度,以为对佛说和解释佛说,要有分别地看待。大众部则主张“一说”的态度,认为对佛说要全部肯定。由于这种差别,上座部就被称为“分别说部”,大众部则被称为“一说部”。
部派第二次分裂,起于犊子与化地之争。争论的主要内容,是依佛教理论,是否承认补特伽罗的问题。
后来化地部分遣许多大德到各地宣扬,每到一处,即自成一派。其中分遣到西北印度迦湿弥罗、健陀罗一带的,成立了说一切有部。在中印度发展至西印度的,逐渐形成法藏部。一些传教至雪山(尼泊尔一带)的,成立了雪山部。据《异部宗轮论》说,说一切有部和原来的化地部也是针锋相对的。前者采取一说的态度,后者主张分别说。雪山部与大众部是混同的。化地部分遣至南印度制多山的,逐渐发展成西山住部,北山住部,即所谓案达派这两部与法藏部是尖锐对立的,争论中心是供养制多有无 功德。
犊子部以后也分出了四部:正量、贤胄、法上、密林山。四部之间,互有争论。据《异部宗轮论》载它们的争论在解释一颂上,有不同的看法。先是正量与贤胄的对立,后来正量成为犊子的代表,它的主张也就是犊子本部的主张。
在大众部方面也有分裂。鸡胤部以为佛所说法都是出世的,所以也称之为“说出世部”。说假部则不以为然,认为佛说应分别,有些说法是出世的,有些就不是。到了公元六世纪,这些部派即归为四大系统:一上座部北方以化地、法藏为代表,南传以大寺为代表,大寺又分为无畏山,只多林住,二正量部(犊子为代表)。三大众部。四说一切有部。
宗派分裂以见为主,第二法印“诸法无我”,是争执最大的,各宗派见解的歧异,关键还取决于各宗派对无我见的差别,这又导源于各宗派对缘起论的认识或理解的不同。大体说来,中观派认为缘起就是无自性,其余各派,都认为必须有点自性,才能建立缘起。由于各式各样的有法不同,于是各宗派的有我见及无我见才有了差别。这是研究部派佛学必须注意的。
上座系学说的要点
上座部原在北方,后因说一切有部在北印和中印占有优势,它的情况就逐渐模糊,一般都把化地、法藏一系作为上座部的代表。南方上座部主要在斯里兰卡,前后也有变迁,后来以大寺住一派为主。 (无畏山住,只多林住,大寺住共三部)此外,还有雪山部,说一切有部分裂出去后,尘揭陀一带成了他们的势力范围,迫使上座部向雪山方面转移。以后,根本上座即转为雪山部。
各部派学说的依据,是各部派的三藏。
上座各派的律:化地部的,汉译为《五分律》,法藏部的汉译为《四分律》。经:有安世高所译《增一阿含》片段。论:有《舍利弗阿毗昙论》,以上为北传资料。南方巴利文资料,上座部三藏部完整,汉文有《善见律毗婆沙》,南方律通称“善见律”,他们的“毗婆沙”就是论,论包含律,律包含戒。 [经五阿含是:长、中、增一、杂(相应)、小(杂藏)。 一各部派的主张,反映在各自的三藏中,特别是“邴藏”,系统地反映出他们的学说观点。 ]
佛教的理论一般是从境行果三个方面进行阐述的,境就是对世界的认识,行和果是一种实践活动,即是对世界的净化或改造。境的理论,原始佛学阶段,是把重点放在人生现象上,以人为中心。人是五蕴合成的,所以又归结到对五蕴的分析。到了部派佛学阶段,境的范围扩展到一般宇宙现象方面了,分析就随之扩大为“三科”。 《舍利弗阿毗昙论》对于三科的看法,把“处” (旧译为“入”)放在第一位,十二处分内外两类,这是根据人的认识来分的。上座系以“处”作重点来说明宇宙现象,其特殊处即在对“法处”的解释上, 《舍利弗阿毗昙论》说“法处” 有五十二种,内容相当多,如此分析宇宙现象,就比较详细了。
外处非独立存在,而是必须与心相连,以心为前提而存在,讲“诸行无常”分析到刹那灭,也是联系心来讲的,因心是刹那灭,被心所知的对象(境)才是刹那灭的,现象中只有现在这一刹那是实在的,过去未来都不实在。实践方面,即是行、果方面,上座系将解脱的主体归之于心,达到心解脱,就谓之解脱了。他们认为“心性本净,客尘所染”,所以心是可以解脱的,解脱的方法是去掉客尘。烦恼有两个方面:一是随眠,指烦恼的习气,是一种潜存的势力舆心不相应。 一是缠,指烦恼的现行,是与心相应的。烦恼的染污并不影响心的本质。心尽管舆烦恼同时而起,仍然是离烦恼的。这也是上座系不同于其它派系学说的一个特点。上座系的实践,就在去掉客尘,恢复本性。采用的方法与原始佛教是一致的,即先见 (见道)而后修(修道)。见道是明白四谛的道理,所谓现观四谛。修道即修行,主要是用禅定。
关于轮回生死的现象,南方上座系以“有分心” “贯彻生死”,北方化地部主张诸行(蕴)有两种运行方式, 一是“一念蕴”,即刹那灭蕴;一是“一生蕴”,即一期生死相续,还能来世结生,直到最终解脱才能结东,故名之为“穷生死蕴”。在解脱理论上•原始佛学多讲“人我空”,上座部讲到三解脱门中的空解脱门时,就进一步发挥了“法无我”。这一理论,在南方上座的著作中有明白的解说,北方上座的著作中,则不甚明了。汉地一般认为小乘(实即根本乘)不讲法空、法无我,并以此为大小乘区分的标准,这可能由于北方材料不全而引起的。
说一切有部系学说的要点
说一切有部从否认人我(补特伽罗)出发,承认五蕴是有,所谓补特伽罗,是由五蕴组合而成,因为五蕴包含三世,由此发展到承认一切法三世有,他们认为一切法皆有其自性,是一种实在的有,不是由其他因缘和合而起的假有。这种主张,主要从阿毗达磨的解释推论而来,在经律中,并有杂阿含二经文义可寻。此派之构成,是在反对化地部不承认过去、未来、法有的争辩中形成的。据《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三十九的记载,佛灭后第一次结集(五百结集)时,就形成了有部自己的三藏。经也是四阿含,但次第与别部有异,以《相应》 (《杂阿含》)为根本经典置于首位。汉译《中阿含》也属于此部,而其《长》和《增一》阿含则无汉译。律有广略二本,略即《十诵律》,广则《根本说一有部毗奈耶》,论即《法蕴足论》,有部初期的学说,后世称为旧阿毗达磨师说。后来那先比丘发展了旧师说,使其日趋深刻、纽密。
公元第一世纪,贵霜王朝势力侵入西北印度,定都在犍陀罗。该王朝的第一代王和第三代迦腻色迦王都信仰佛教,支持有部的,因而有部势力得到极大的发展。犍陀罗一带是重点发展区。此外,凡贵霜王朝势力所及之处,如迦湿弥罗等,有部学说也广为流行。又因内部主主张分歧,遂分裂为迦湿弥罗师(东方师)和犍陀罗师(西方师)。  说一切有部实际是从上座系化地部分出的,所以其重要学说,都与化地不同,几乎各方面都是对立的。
有部不主张心性本净,对随眠和缠也不象上座部那样用现行和习气来区分,认为两者都是烦恼,只是由于范围及表现不同,而安立异名。随眠是根本烦恼,有微细,随逐,随增等义。缠是随烦恼、随根本烦恼起故,是根本惑之等流。随眠是一类心所,与心相应,且是一向有的,所以心是杂染,而非本净。他们把心区分为杂染心、离染心两种,去掉杂染心,实现离染心,就得到解脱。前后是两个心,不是一个心。两派也有共同性的理论。例如,说一切有部将一切法最后归纳为“名” “色”两大类。“名”即相当于上座系所讲“心”的部分。关于“名”与“色”的关系,也和上座系一样是以“名” (心)为出发点。讲到有为法时,有部与上座系同是刹那灭者。
嗣后,以世友尊者为代表,更进一步发展了有部的学说,他把佛所有的说法,归纳为五事(事指法类)。 (一)色法, ( 二)心法,(三)心所有法, (四)心不相应行,(五)无为法。每一类法中又列举了可以作为基本的,具有自性的法,由这些基本法构成其它的复合法。还进一层说,这些法是相待,相依,以缘起的形式而存在,也即是互为因果,处在因果联系之中,认为一切法实在,而且因也实在,因此又名“说因部”。确定因的实在,对因有所分析,确是有部的特色。
有部把缘简化为四种,即因缘、等无间缘、所缘缘、增上缘,其中“因缘”是起主要作用的。他们对因缘详加分析,连同其他为缘之因,构成六因说:一相应因,二俱有因,三同类因,四遍行因,五异熟因。遣五种概括了亲能生果的一切因缘。六能作因,相当于等无间,所缘、增上这三类疏缘。使因缘的学说更加完备。
从法的时间方面来说,有部是主张三世实有的。他们认为法体是三世具存,而法用则是现在才有。
有部建立二谛之标准的基础,是承认“无方分之极微”舆“无时分之刹那”为实有。分析事物或加破坏后,在主观上不消失被破析物的观念的,称实有,即胜义谛。反之,分析或破坏后,在主观上消失其物的观念的,称假有,即世俗谛。此中“实” “假”非指有、无作用,而说在主观上不失,或消失其观念来区别。自宗许二谛法皆是有作用的“实物有”故。
有部的中道观,如云:果法生时,因法灭故,远离常边。因法无间、有果法起故,远离断边。
有部的学说,基本上从阿毗达磨发展而来,阿毗达磨注重分析思辩,所以有部在实践中,也带有着重知解的倾向,他们也修禅定,是在阿毗达磨的基础上运用禅定,即所谓“禅数学”。“数”即是阿毗达磨,阿毗达磨译为对法,有时也称数法,即用种种法门,数数加以分别之意。禅数学中,觉贤禅师所译的《达磨多罗禅经》,中国的禅宗,即以达磨为其初祖。
犊子系学说的要点
从南传跋耆结集的传说,犊子部应有自己的三藏,现仅存一部二十二 颂的《明了论》 (律论)。其主要学说是与化地部对立的,因之与有部的分歧就不多。《大毗婆沙论》卷二,载犊子与有部的不同主张,主要如下:一、犊子认为随眠心不相应;二,涅 有三类:学、无学,俱非:三、轮回有六道,加阿修罗一道,四,补特伽罗实有。犊子主张补特伽罗有,把它看成谛义(实在的)、胜义(可以实证的)。认为“补特伽罗非即蕴离蕴,依蕴处界,假施设名” (《异部宗轮论》)。针对有部,他们把佛所说法,归为五类:一过去,二现在,三未来,四无为法,五不可说 法(即不可定说)。补特伽罗即归在第五类法中。
犊子部主张有我,与其业力说有关。认为既有业报轮回,有过,现、 未三世,就应该有一生命的主体--补特伽罗。他们认为业力是一种物质性的东西,身语表业也有善恶。佛教主张无我,是与其他一切学派不同处,而犊子部的这一主张,令人感到特殊。
讲到有为法,《异部总轮论》举其一条说,诸法不完全是刹那灭,有些法是暂住的。犊子认为,心的起灭是刹那的,心外诸法,如灯焰、钟声等,也是刹那减的,然而另一些法,如大地,山河,草木等,则是暂住的。这样,把色心分开,色可以在心外独立存在,与其他部派联系心的刹那不住,而说色心诸行刹那灭者不同。
大众系学说的要点
大众系是在第二次结集时开始分裂出来的。当时,赞成它的人数多,流行很普遍。后来上座系的化地部与有部在北印占有优势,他们的力量逐渐被削弱,而大众部在南印度则比较发达。
大众部又称“一说部”(见前)。清辨论师释为,佛以一刹那智,能知一切法而施设言说,故名一说。(异部宗轮论)则说此部认为一切法皆无实体,但有假名, “名”即是“说”,故称一说部。此后,内部又有分化,认为佛所说法都是出世间的,所以又得“说出世”的称号。此部注重论,专宣扬论,不弘经律。另外,有按其住地(灰山)命名的,也称“灰山部”。更后,有宏扬迦旃延毗昙的,因这毗昙九分中,每分都有“施设”字样,“施设”有时译成“假”或“分别”,于是又称他们为“说假部”及“说分别部”。再后些,进一步对佛说采用“论门”(如“随相门”“对治门”等)的形式加以解释,内容包含整个三藏,范围扩大了,由于其学说深广,所以又得“多闻部”的称号。
《异部宗轮论》列举了大众系对佛的看法十五条,显示他们舆上座系的分歧。《论》中说:一、诸佛世尊,皆是出世;二、一切如来,无有漏法;三、诸如来语,皆转法轮;四、佛以一音,说一切法;五、世尊所说,无不如义;六、如来色身,实无边际;七、如来威力,亦无边际;八、诸佛寿量,亦无边际;九、佛化有情令生挣信,无厌足心;十、佛无睡梦;十一、如来答问,不待思维;十二、佛一切时不说名等,常在定故,然诸有情,谓说名等,欢喜踊跃;十三、一刹那心,了一切法;十四、一刹那心相应般若,知一切法;十五、诸佛世尊,尽智,无生智恒常随转,乃至般涅盘。由此可见大众系在方法论采用一说,上座系则相反,采用分别说的方法,认为非如来语、皆转法轮,非佛一音、能说一切法等。
关于心性及其解脱的问题,大众系的主张与上座乃至有部都是对立的。上座系讲“心性本净,客尘所染,净心解脱”,大众也讲“心性本净”,但不是说心原来就净,而是指其未来的可能性,未来可能达到净的境界,一旦达到清净,则不再退回染污,这样,强调的是染心得解脱。有部则主张心是染的,解脱时去掉染心,以另一净心代替。化地部认为心性本净,去掉染污,就会出现净心,主张也不同。
此后,案达派大量地发展和丰富了大众系的学说。他们断定四大是可见的,是有实质的物体,四大分析到极微时,仍是可见的,承认了极微的物质性。有部不然,以为四大不可见,只可由身触觉察(坚、湿、暖、动)。四大可分成极微,然而只是人的意识分析成的,因之极微是假设的(概念的存在)不是实在的。其次案达派对三界中的无色界不认为是绝对的无色,不过色细微一些,这就承认物质的普遍存在了。
对大乘学说的形成,佛教各部派部有一定的影响,然而一般认为大乘与大众部的关系,更密切些。


三、初期大乘佛学

一般佛教史的分期,以大乘经典的出现,来标志初期大乘佛学的开始。大体说来,这大乘初期阶段的年代,约为公元一世纪中叶至四世纪,正当案达罗王朝中期至芨多王朝初期止。
最早出现的大乘经典,一般承认是般若类。般若经的内容,主要讲对佛法不可执着,法无自性,即所谓“法空”思想,是说明诸法“性空幻有”的道理。“性空” 是说一切法(一切现象)都没有实在的自性。然而“空”非虚无,法虽自性空,假有的现象仍是有的,即所谓“幻有”。“幻有”含有二重意思
(一)幻有并非无有,是相对于实有,说其非实在的。(二)幻有非凭空而现,它的产生是要有条件(因缘)的。般若思想,由性空幻有的一双范畴构成,不能单执一边。性空思想,在部派佛学时也有,如上座部讲人空外,也讲法空。后来演变到方广,趋向绝端,把幻有否定了,所以龙树斥之为“恶趣空”。这部否定一切的虚无主义舆般若性空之说,是丝毫没有共同点的。有部认为一切法都有自性,走向了另一绝端,般若思想对此也是反对的。般若主张佛说法不是实有,而是幻有,从而提出“中道正观”,扩大了部派佛学中的中道思想。
此后陆续出现了《宝积》、《华严》。《华严经》扩大了成佛的范围,认为在空间上,同时有无量无边的国土布于十方,即可有无量无边的佛,一时成道。十方成佛的思想,是此经特出的主张。经里也考察了宇宙本体是什么的问题,说“三界所有,唯是一心”。
此外还有《法华》、《维摩》等经,都是依据般若思想为中心的。采用中道正观的方法,其所得则为《诸法实相》。
这个时期的学说,主要以马鸣、龙树、提婆为代表。此中尤其是龙树父子,被推崇为最能无倒解释般若思想者,称之为根本中观师。龙树菩萨认为佛陀提出的缘起论是全面的,不是单纯说有,或说无,而是有无的统一。他著名的“八不中道”观,认为只有灭诸戏论,才能得出对现象实在的认识,达到真实,也叫实相。再则,他的理论完全是从认识论的角度来讲的,讲对宇宙现象如何认识,怎样认识才算正确等。


四、小乘佛学时期

在大乘学说流行后,部派佛学还在继续;因受大乘影响,学说有所改变,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从时间上说,上接部派佛学,大约从公元一五O年起至五OO年末,白匈奴入侵西北印度破坏佛教为止。“小乘”这一名词,是大乘佛学成立并盛行后,对部派佛学的贬称。当然,用之于部派佛学是不恰当的,不过文献上写了,大家用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严格地讲,判别大小乘的标准,应看行者是否发菩提心舆修诸菩萨广大妙行为准,不能单从法上来分。因此,近人有称之为“根本佛教”的,似比较合理。总之,现在通用的“小乘”一词,并不含有眨意。是一种习惯沿用,这是应该注意的。
在这三百五十年中,主要的部派,就是有部、经部、正量部。此外,上座部本宗在斯里兰卡,对印本土没有代表性。还有大众部学说接近大乘,、大乘学说一流行,即不受注意了。
(一) 有部及新有部
在部派佛学时期,有部分为东西两派。东方师中最主要的代表是迦旃延尼子,著有《发智论》。在迦湿弥罗一带,迦旃延尼子的徒众势力很强。他们以《发智论》为根本,引用六部论作补充,称为《六足论》。西方师第一代的代表人物是法胜,著有《阿毗昙心论》,以后有胁尊者、世友、法救、妙音、觉天等。他们的主要势力在健陀罗一带。双方人数都多,议论各不相同。
以后东派得势,曾总结其学说,编为《大毗婆沙论》,形成毗婆沙师一派,很得贵霜王朝迦腻色迦王的支持,遂取得代表整个有部的地位。西派中,后又出了一位法救,他采用东派《大毗婆沙论》可取之说,对《阿毗昙心论)作了补充整理。他的著作名(杂阿毗昙心论》,再进一步的发展,就是世亲菩萨所著的《俱舍论》。
世亲是北印富娄沙富罗人,先在西方一切有部出家,后来到东方阿逾陀一带,在那里学习了《大毗婆沙论》,接触了新兴的经部等学说。于是他以《杂心论》为基础,参考了当时各种进步学说,对有部,尤其是《大毗婆沙论》写下了批判性的、总结性的著作《俱舍论》。论中对当时流行的西方有部、毗婆沙、经部等,也作了统一的工作。《俱舍论》后来盛行一时,简直有取代《婆沙》的地位,而被看成有部的代表作了。
《俱舍论》对《大毗婆沙论》作了批判,引起了婆沙师们的辩护,最有力的一家,是悟入的弟子众贤。他写了一部《俱舍雹论》。后来世亲认为此书“理虽不足,辞乃有余”,理固不足以驳倒《俱舍》,然对阐发有部正宗,总算也做了点工作,不妨并存,就给它改名为《顺正理论》。《顺正理论》的基本立场是驳斥经部,纯结婆沙正统有部。随着道理越辩越深,因而它对《婆沙》原说有了新的发展和改动。它对《俱舍论》有的加以肯定,有的给予驳斥,看起来似乎更全面,更新颖,又是站在《婆沙》立场上,因而得到婆沙师们的承认,正式成为新有部说。
(二) 经部
经部是部派佛学中,比较晚出现的一派别,《异部宗轮论》和《论事》中,都把它列为从有部最后分出来的一派,其后发展成为一大宗,和毗婆沙抗衡为二。毗婆沙则代表了经部以外的所有部派。
据真谛、玄奘所传,经部的前驱者是譬喻师。他们原属于一切有部,一般推鸠摩罗多(童受)为最初的倡导者。童受的弟子诃梨跋摩(师子皑),觉得他师所说没有摆脱《大毗婆沙论》的拘束,就离师前往阿逾陀,在那裹学习了多闻部,最后写了一部综合性的著作《成实论》。“实”指四谛之谛,“成实”即成立四谛。他认为各家对四谛的内容所说各异,因而要成立四谛的确实所指。此论首先破人我,次破法我,最后连空亦破,其思想已接近大乘了。笈多王朝时代,在其统治的中印度一带,出现了《大乘阿毗达磨经》,对譬喻师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后来就发展而为经部。因为佛说有完整的阿毗达磨,所以他们就从原来的重论转而为重经。他们不再重视编纂以“论”形式出现的阿毗达磨,而直接从“经”中找阿毗达磨性质的资料。原来单纯以论为决定是非标准的,一变而以经定量,因此有“经部”之称。
经部的中道观是:诸有为法相续转故,远离断边;刹那灭故,远离常边。
经部的细心说,可以说成瑜伽派赖耶思想的前驱。经部认为五蕴由多种同类之法积聚假设,三无为法都无实体,这样总说一切法的体空,有比成实论师更积极的法空理论根据,因此和大乘佛学更加靠拢。经部学说,还有很关重要的两点:一、是心法缘境的带相说。他们以为心法生时,必定变带所缘境界的表象,成为心法的相分。二、是心法自缘的自证说。譬如火点着时,一时间便照了他自身和瓶等物体,意识也是这样,生起的时候,了别境界,也了别自体。这二个学说都由陈那导入瑜伽学说体系之内。经部学说可为了解大乘瑜伽的开导。后世《上师相承次第论议》等论典,判经部为初级大乘,是不无所见的。
(三) 正量部
印度的部派佛学,势力足以和大乘佛学抗衡的,开始是说一切有部,后来便属正量部。这一部是从犊子部分裂出来。犊子部主张补特伽罗胜义有,是实在的,正量部仍循其说,但加了许多补充。他们认为色法在心法之外,各自独立,和瑜伽系学说根本相反。又说色非刹那灭,而可继续存在一段时间,这又牵涉到灭法待因的问题。(行动表色不象灯焰、琴声自然歇灭,就必等待灭因)。由此出发他们把业力说作了特别的发挥。他们把表色(语言、行动)看成业的一类,认为业之能招果报,乃由于它熏习积聚的力量,那种积聚是心不相应行,和心一道灭,却不相应。这些业积相续存在,不是一期生死即了,必须相续到了修道或入涅槃方才消灭。佛所说的“不失法”,他们认为就是指此。正量的“不失法”,与以后大乘所讲的“果报识”、“异熟识”、“阿赖耶识”有关系。此外,正量认为心缘境是直接的,如手取物,手到擒拿。后来正量对大乘唯识学说有过攻击,即是从直接取境这方面发展而来的。


五、中期大乘佛学

此段时期大约相当公元五、六世纪的二百年间,这是大乘佛学的极盛时期。成为这时期的标志的,是无著世亲组成了瑜伽行派。
两家的学说,一开头就讲缘起问题。原始佛学时期,是从人生现象来讲的,是“十二支缘起说”。后来范围扩大了,涉及到宇宙现象,这时就产生了两个极端:一是执有,二是执空(恶取空)。龙树学说出现,主要反对有部执有,同时也反对恶取空,建立了中道观。他讲的是“受用缘起说”。这主要是从认识方面说的。人们的认识是从感性到理性;而感性的感觉无非由内根与外境的相互作用而产生。内根是能取(能受用),外境是所取(所受用),二者都是自性空。无著、世亲时代,把范围扩大到对整个宇宙一切现象的宇宙观上,特别提出阿赖耶识来说明。这叫“分别自性缘起说”。它认为阿赖耶识是一切所知法的总依,它能发生一切法。
为了理解一切法的实相,又提出“三性说”(注)。(一)遍计所执性,以名言表示而执为实有,这样所谓的认识,是不实的分别,谓之遍计所执性。因为它出于遍计执着,所以是“无”。 (二)依他起性,遍计执亦非凭空而来,是有所依的,它所依的自性,名依他起性。即是依各种因缘而起。这是遍计生起的依据,因而是“有”,不过它不是实有,而是“假有”。(三)圆成实性,安立在依他起上的遍计,是不真实的,去掉它,就能得到诸法的真实性,这样所认识的,就最完备也最真实,谓之圆成实性。这才可以说是“实有”,这样认识三性,非但对“有”、 “无”有了正确的认识,而且对“有”的“假”、 “实”也有了正确的认识,这是无偏见的认识,谓之“中道观”。
三性说渊源于《般若经》。三性以依他起性为中心,依他起指的就是一切法,也就是说诸法皆待缘生。这是无著、世亲学说的特点。不过从认识角度的构成的唯识论,在龙树时就指出了方向;所以,从龙树到世亲,他们立说的精神,仍是一脉相通的。
这学说的最后一个特点,是方法论上运用了“因明”,并加以发展。此后,大乘学说内部有了鲜明的分立,主要有两派:一是瑜伽行派,二是中观派。
一、瑜伽行派:这是从无著、世亲这个系统下来的,重要的典据是《瑜伽师地论》,以唯识说为主导。就中又分二:1唯识古学,此派比较注意保持世亲学的原来精神,主要说相分是无体的,见分也无其行相,称无相唯识说,以难陀、安慧为代表。2唯识今学,这派比较自由进取,在不丧失无著、世亲学说基本精神的范围内,大加发挥,说相分是有体的、属依他起,见分也有其行相,称有相唯识说。以陈那、护法为主要代表。
二、中观学派:正当瑜伽行派日渐扩大其影响的同时,出现了佛护、清辨两家,标榜恢复龙树、提婆的学说,建立了中观学派。佛护吸收了因明方法,与中观派破而不立的精神相结合,构成“就敌论随言出过”的“应成”方式。清辨则相反,认为不管是破是立,都应该自己立量,即用因明格式,采取比量,称“自立量派”。清辨也推崇弥勒,但对《辨中边论》是弥勒所作,表示怀疑,他要取得弥勒说真相到底如何,就发愿长生,等待弥勒出世。清辨对三性说加以批判,认为依他起与遍计执是一体的。在世俗谛说,三性是有,但在胜义谛,则三性皆无。又说世俗智的境界属世俗谛,般若(根本无分别智)的境界属胜义谛,以此等说法与瑜伽行派相对立。
(注) 《解深密经• 一切法相品第四》云何诸法遍计执相,谓一切法假名安立自性差别乃至为令随起言说。
云何诸法依他起相,谓一切法缘生自性,则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谓无明缘行,乃至召集大苦蕴。
云何诸法圆成实相。谓一切法平等真如。


六、晚期大乘佛学

这时期的约当公元第七世纪到第十世纪之四百年问。在戒日王的支持下,大乘佛学有所振兴。那烂陀寺仍旧能够维持以前那样的规模。波罗王朝的建立(在公元八世纪),对佛教也很推崇,其第二代达摩波罗,在恒河南岸的小山上,另建新寺院超行寺,规模比那烂陀寺还大,并逐渐成为晚期大乘佛学的中心。
此时的瑜伽行派,有法称和月官为主要代表。法称大大发展了陈那的因明学说,著有《七支论》(七部论),其中以《量评释论》,《量抉择论》、《正理一滴论》三部为中心。他在《成量品》里,把量论贯彻到佛教全体里去,实现了陈那的理想,这是他发展量论的最大成就;月官是公元七世纪人,博学精微、广通内外学说。他曾请那烂陀寺,与当时在寺大弘中观的中观派大家月称议论,往返争辨达七年之久。旁听的群众,作出评价说:“噫龙树宗义,有药亦有毒,难胜(弥勒)无著宗,诸众生甘露”。 (见西藏达喇那他:《印度佛教史》)
中观学派也出现了一些大论师,主要以月称、寂天为代表。月称是佛护的再传弟子,著作现存的有十余部,主要的是《入中论》。在方法论上,他继承了佛护的传统,认为中观派本是以破显宗,自己不另外建立,把重点放在怎样破他上,被称为“随应破派”,亦称“应成派”。清辨一系,则不一定随敌论走,他采取比量的格式,被称为“自立量派”,亦称“自续派”(自续这个名词,就是承认诸法各有“自相”、自由“相续”发展的意思)。中观内部就形成了两个系统。月称对说瑜伽行派也作了许多评破工作,他认为依他起性本身就是空(自性空)。他也反对阿赖耶识说,认为只是一种假立。他反对自证,说任何事物不能自为能所,犹如刀不自割,手不自触。他批判了心外无境的唯识说,认为心、境是平等的;无境,同样也应无心。月称对中观无自性的说法,发挥得十分彻底。
在月称以后的大家有寂天,著有《菩提行经》等三部书,他是站在中观无自性立场上来谈问题的,批判了瑜伽行派的唯识说。寂天对佛学的贡献,还表现在对学风的转变上。他的学风有二特点:1守约,认为合理的学风应该是由博而约。2见行相应,不应偏于一边,这种学风后来被阿底峡尊者传到西藏,发生了深远的影响。
寂护(静命)以中观胜义谛性空说为基础,吸收了瑜伽行派的若干说法,建立成一个新的学派--瑜伽中观派,他的思想在方法论上与清辨有继承关系,属于自立量派。他认为应从唯心无境的观点出发,才能真正理解到法无我(无自性)。但这只限制在观行方面。在观行中,唯心说乃是达到说明心亦不可得的桥梁。在世俗谛是唯心无境;在胜义谛是心境俱无。这是寂护学说的要点。寂护召弟子莲花戒至西藏,莲华戒与藏地禅宗的支那堪布经过激烈辩论,奠定了西藏中观派的压倒优势。禅宗退回了内地。
师子贤,由中观的见地来宏扬弥勒的《现观庄严论》。《现观庄严论》是用现观的意义来贯通全部般若。以八品七十义来分析解释全部《大般若经》,写得非常巧妙。师子贤的学说,非但揉和了瑜伽中观之说,而且用般若加以融通。这样,在佛学思想上,就出现了转回的情形。开始,瑜伽中观分裂,尔后,中观接受瑜伽的说法,二者趋向统一,最后,统一复归于般若。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是大乘佛学的最后阶段了。后期大乘佛学的性质,可以说是逐渐向密教方向发展的,最后则完全融合于密教之中。
公元十世纪末,阿富汗回教国苏丹马诃慕德,大举侵入印度,周期性的进行了十七次的掠夺和破坏。在伊斯兰教排斥异端的教规下,佛教受到严重的摧毁。这时的佛教,以密教的形式继续维持了二百年光景,大乘佛学也就在此情况下,不绝如缕地亦维护了二百年,于中密教还得到一段时间的发展。到十三世纪初,超行寺被回教在印度的统治者所焚毁,大德们纷纷进入西藏,印度佛教基本毁灭。然在东印度,佛教在密教的形式下,仍能保持其余绪,迄第十六世纪而后绝云。近世以来,国际上许多学者,由于印度佛教遗迹的继续发掘出土,以及梵文巴利文佛典的研究考察,已向世界公布,“佛教虽是古老,佛陀的教义,却被发现仍是如此新鲜而合乎时代思潮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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