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道友同修,大家晚上好。我们常听丹经道书里讲“识神退位,元神主事”,可究竟何为“识神”,何为“元神”?很多人修了一辈子,打坐时脑子里念头此起彼伏,却以为自己是在“炼神”;或者强压念头,追求一片死寂,以为这便是“空”。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南怀瑾先生曾在《我说参同契》里幽默地提点:“很多人以为一念不生就是道,嘿,那不过是石头木头,是枯禅!” 今天,我们就来把这三者——识神、元神、真意——的关系,掰开揉碎了讲清楚。这层窗户纸不捅破,你所有的用功,很可能都是在“煮沙成饭”,白费力气。

首先说识神。什么是识神?就是我们平常睁眼闭眼都在用的这个“心”。它能思考、能计算、能记忆、能分别好坏美丑、能规划人生目标。你读的经典、学的知识、积累的人生经验,都是识神的功劳。用《文始真解大佩服》中的话讲,识神是 “分别事相、安立名目” 的功能主体。
但是,注意了!识神认识任何事物,都自带“倾向性”和“目的性”。它看东西,就像戴着一副有颜色的眼镜,总要给它贴上标签:这是好的,那是坏的;这是有用的,那是无用的。这就是一种“见”。有“见”即偏,所以识神的判断,本质上都是一种 “偏见” 。这里的“偏见”不是贬义,而是说它注定无法看到全体和本真。
更微妙的是,识神非常狡猾,它常常会伪装自己。当你打坐时,想着“我要无欲无求”,这个“想”本身就是欲望;当你行善时,想着“我这是在积功累德”,这个“想着”背后,可能就藏着 “自我成圣” 的深层欲望。张至顺道长常告诫:“道是平常心,莫求玄妙。” 你一求,识神就当家了。它能把“无私”变成一种更隐蔽的“私”,把“清净”变成一种值得夸耀的“境界”。这正是王重阳祖师在《五篇灵文注》里所警惕的“心上有情”,一有情执,便是识神用事。
那么元神是什么?它与识神正好相反。元神处于 “无分别境” ,是一种忘言忘相的生命本然状态。南怀瑾先生在《易经杂说》里提到“寂然不动”那个本体,接近于元神的描述。它无功利的计较,无目的的造作,混沌未分,圆陀陀、光灼灼。
关键在于,元神 “无见” 。它没有“偏见”和“圆见”的概念,因为它不分别。它不是我们心理学上说的个人“潜意识”,个人的潜意识里装满了被压抑的识神内容。元神是那个能产生潜意识和显意识的“总背景”,是整合一切的、周遍法界的“大意识”。《钟吕传道集》中论“阳神”,其根蒂便在此元神。它力量巨大,无处不在,但因为无形无相,故不能直接“显象”。我们凡夫所能感知到的一切景象、念头、感受,只要是“有相”的,都已是识神或下面要讲的“真意”在起作用了。
问题来了:无形无相的元神,如何才能在我们身心中起作用,成就金丹大道呢?这就需要一位关键的“媒介”——真意。
真意是什么?《文始真解大佩服》中揭示得极为精妙:“真意者,是一种从元神中产生出来的识神。” 这句话是画龙点睛之笔!它好比是从寂静虚空中自然生起的第一念觉照,此念无染无着。它是元神发出的“妙用”,具备“两两相感、两两相知”的灵明觉知力。
我们可以这样比喻:
元神 如平静无波的大海(体)。
识神 如海面上因风而起的种种波浪、泡沫(妄用)。
真意 如海水本身那种能映照明月、蕴含能量的“水性”,或那最初一丝自然涌动的潮汐(妙用)。
这三者的关系错综复杂,是修炼的核心关窍:
元神不是识神,但真意是(一种特殊的)识神。
识神又不是真意,因为真意是直接连通元神的“纯净识神”。
没有识神的功能,我们根本无法认知和描述元神;但仅有普通的识神,没有真意作桥梁,识神与元神就如油水分离,无法相融相合。
有了真意,才能 “无中生有” ,才能 “感而遂通” 。《金丹四百字》序言里说:“身中一窍,名曰玄牝……元神归藏其中,真意往来其中。” 这往来其中的,就是真意。
所以,真意就是 “真空妙有” ,就是 “天地之心” 在人身中的发动,就是无为法修持的唯一“钻杇”。文始派丹法至高至简,号称“无为法”,其下手与全程依凭的,正是这“真意”的观照与氤氲,而非后天识神的强力导引或空造妄念。大成净土法念“阿弥陀佛”,达到“念而无念,无念而念”时,那了了分明又不住不着的,也正是真意现前,故能与佛力感应道交,此亦是无为妙法。
总而言之,识神、元神、真意,是一个 “三位一体” 的修炼结构。
用识神去追求元神,是背道而驰。
想消灭识神而独存元神,是断灭空想。
唯有 “借假修真”——借助识神听闻正法,升起正念(初步的真意),然后以此正念(真意)为火,观照身心,渐渐净化粗浊的识神,使其转化为妙用的真意,最终让真意完全通达元神,实现 “神意相融,返归混沌” 。
《悟真篇》云:“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 这“寻”和“觅”的微妙主人公,既非躁动的识神,亦非死寂的顽空,正是那一点灵明不昧的 真意。望诸位学人,由此悟入,方不落旁门,踏上“炼神还虚”之真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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